你意下如何?
贾琏恍惚记得,前生也是十五岁这一年,自己被叫到长辈身边,慈爱的提起与凤哥儿的亲事,问他自个儿的心意,只不过那一回是在老祖宗的上房,屋子里花团锦簇好不热闹,只少了贾赦这个做老子的。
自己那时候是怎么答的?
“但凭老祖宗、太太做主。”
前世今生,一晃近三十年,贾琏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与凤哥儿的当初,情已远、怨也消,没想到只是稍稍一愣神,就清清楚楚忆起了年少时的随口之言。
是了,他那时在老祖宗身边娇养到十二,才刚搬到荣禧堂东前面的小院子里没几年,痴长年岁不长德行,还没到十五就与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勾搭了个遍,听到自己的亲事时也只盼着凤哥儿千万别白瞎了幼年那副艳丽的好模样。
凤哥儿也果然没辜负儿时的好胚子,模样长开后堪称绝色。他在老祖宗面前将亲事应承下来之后,不出十日就得了吩咐替长辈们去王家拜访,隔着半个花园子远远的与凤哥儿走了个对脸儿。
即使前生夫妻反目直至生死相隔,偶尔也能忆起满园姹紫嫣红、绿树茵茵中,一身胭脂色菱纱裙子的凤哥儿飞扬的眉眼。
而后心满意足的大婚,心甘情愿遣散了通房丫头,有了巧姐儿,自己不求上进却又一再糊涂,于男女之事上几次铸下大错,夫妻离心离德,甚至最后竟还有脸一心怨怪凤哥儿惹下祸事,坚持休妻……
忆起前生,贾琏只觉得眼眶发酸。无论凤哥儿为人如何,自己那时候可真不是个东西,实在亏欠凤哥儿良多。
即便早就思量过与凤哥儿的这一段缘分,觉得还是各自安好为上,此刻听得贾赦郑重来问,贾琏还是忍不住垂眉敛目,半晌讷讷无言。
前世幡然悔悟之后,他不止一次盼着能与凤哥儿回到初初成亲之时,与凤哥儿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待凤哥儿如珠如宝,再不在女色上犯浑。只要他能在外头立住,凭着凤哥儿管家的手段,何愁日子不和美?
心绪浮动间,贾琏压根儿无暇分神去看贾赦的脸色,直到贾赦踱到他身前站定,才猛然惊醒,忍不住小退了半步。
有心想说一句“但凭老爷太太做主”,却又始终张不开嘴。
一年多没见过这混小子如此魂不附体的模样,贾赦不由啧啧称奇,一脸纳罕的将贾琏打量了几个来回,显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
“你这孽障,莫不是觉得自己能尚个公主回来?”想了半天,即使最近对这混账越看越满意,贾赦也不明白王家大姑娘有哪一点儿配不上的,难不成还真是涨了点本事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
好歹也是自个儿唯一的子嗣,贾赦心底还是盼着贾琏好的。他虚踹了贾琏一脚,斥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论圣宠,咱们两府里爷们捆一起也及不上人王二老爷一个,论家底,王家除了爵位,那是一丝一毫也不逊于咱们府里的。这样府邸出身的姑娘肯给你,你个孽障祸胎还有什么不足?王家大姑娘你小时也是见过的,知根知底,且听说出落得是花容月貌,我竟不知这门亲事到底是哪一处入不得你的眼?”
贾赦一边训斥贾琏,一边自己都忍不住疑惑起这天大的好事是怎么砸过来的。凭王子腾的本事,王家的嫡出姑娘做个正经有册封的皇子侧妃还是手拿把攥的,或是与重臣们联姻也是极好,配琏儿着实可惜了。
就这样,偏这王八羔子还拿起乔来了!
贾赦这一脚连一成力也没使出来,贾琏也没躲,片刻后直接跪了下去,倒把贾赦唬了一跳:“这又是怎么说?”
“儿子不愿娶王家姑娘。”
贾琏长舒一口气,几经犹豫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心底钝钝的发疼。
“儿子不愿意。老爷、老太太,谁来问,儿子都不愿意。”话开了头,接下去便容易多了。贾琏抬头直直对上贾赦不可思议的眼神,语气坚定的说道:“儿子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万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一切只凭老爷做主。只是儿子不愿意,王家姑娘不是儿子良配,此事也愿老爷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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