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贾琏的官位品级不高, 却也是四王八公这些老勋贵里难得能自己挣个实职出来的年轻后辈, 官儿更是圣上亲自下旨赏的, 真真一下子便声名远播, 引得许多当年也曾与他一同看戏吃酒的膏粱纨绔恨得牙根直痒,却每每才一呲牙就挨了自己老子的棍棒, 只能咬着牙来给贾琏贺喜亲近。
一入腊月,许多近些年渐渐与荣国府不太来往的勋贵府邸都派了有脸面的大管事和管事媳妇来给贾母请安,邀贾家女眷过府看戏坐席的帖子也多了不少,把贾母乐得合不拢嘴,见了人就变着花儿夸赞贾琏从落生起就是个精神孩子,虽贪玩却识轻重,上进又孝顺,聪敏肖似乃祖, 旁人自然纷纷附和。至于贾母自谦的说贾琏年纪还小, 需要多多历练才能成材, 自然无人真个儿那般没眼色的接话,只有再多赞上十分的。
贾琏这般出息, 却至今不曾成亲, 惦记着想让他做女婿的太太奶奶着实不少。只是他转过年就二十一岁了,各家都根本没有适龄的未嫁女孩儿, 甚至绝大多数女孩儿在及笄之前就相看好了人家。这个年纪还在寻人家的女孩儿,不是有些说不得的事儿才留到如今, 就是嫁了一回又回了娘家, 自是无人敢开口。再小些的, 做娘的又有些舍不得,觉着女儿还能多相看几年,贾琏年纪大未必等得,家里又很有些糟心事儿,以致这些太太奶奶们总拿不定主意。
犹豫再三,倒是有人又开始打听贾府里的姑娘们。管事娘子们拜见贾母时,贾琏一个已经授官的爷们自然不会在上房坐着,贾母身边便是迎春、探春姊妹作陪。她二人一个温柔娴静、一个顾盼神飞,又都出落得犹如娇花软玉,仆妇们回府给自家太太奶奶复命时自然好一顿夸赞,说的好几家人都动了心。贾家排行居长的那位姑娘年纪大又在深宫,她们不做考虑,行二的可是贾琏的亲妹,虽是庶出,听说兄妹倒还算和睦,姑娘又温柔沉静,听着便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
次一些的人家觉着迎春无望,便盘算着说探春回来也极好。即便荣国府里两房不甚和睦,终究打断骨头连着筋,贾琏得势后若是不想让人戳脊梁骨,也不可能与二房断了来往,到时候堂妹夫上门来,总比旁人多些脸面。
不过迎春才九岁,探春更小些,这些人家便都打算徐徐图之,只又派家中小辈儿媳妇带着人过去请安时略微露了些口风,想先探探贾母的口风。
贾母这几年心里眼里只疼一个宝玉,也就是这几个月才把贾琏瞧在眼里,迎春探春两个庶出的孙女在上房都未必有她最宠爱的大丫头鸳鸯有体面。还是这些人用大家心知肚明的托词暗示了几回,贾母才惦记起这两个孙女的亲事,百忙之中操心起迎、探二人的终身。
女孩儿养的好了,自会有大用处。之前贾家辉煌不再,连元春这样的嫡长女都没有什么像样的亲事找上门,贾母对迎、探二人根本就没什么指望,不过闲来无事逗着解闷。这会儿贾琏一有重振门楣的势头,有了适合联姻的人家,贾母才惊觉自己的疏忽。
静静思索了一晌午,贾母才把贾赦贾琏父子叫了来,与二人说自己想把家里的姑娘都带在身边教养一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迎春从东院搬来上房。
其实早在东府敬大太太在郊外道观旁的庄子里生下一个女婴后难产而亡,贾敬派身边的小厮把幼女送回宁国府交由贾珍尤氏抚养的时候,贾母就提过想把两府的女孩儿都接到身边教养的话儿,也显一显她在两房嫡支里老祖宗的体面慈心。可惜贾琏离家游历之前就曾与贾赦说过,迎春秉性怯懦,贸然与二房的人一道住只会丢大房的脸面,贾赦当是嗤之以鼻,回头却记在了心里,贾母一提便直眉楞眼的顶了回去,把贾母气个倒仰,也就忘了这茬。
这一回贾母把贾琏也叫来,一是因为隐约听到风声,说是贾赦这个混不吝的性子竟能听进去儿子的话,一个也是因为觉着贾琏到底是读书做官的人,这几个月瞧着比贾赦明白事理,想让贾琏劝说一二,免得一句话不对又闹得人头疼。若是叫她晓得之前贾赦那般顶撞于他还是贾琏言语点拨的,怕是能直接气晕过去。
不过贾琏这回倒是真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回来之后冷眼瞧着,迎春这几年是大大进益了。虽人前还是沉默寡言,却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会为自个儿打算,给邢夫人和王善保家的等人埋起软钉子来似模似样,言语上也不白让人占了便宜去。既然有了长进,就没必要再把她拘在东院里。
贾母再偏心,总是超品的国公夫人,有了受贾母教养的名头可比由邢夫人教养长大好听的多,这一次又肯把上房后头一个齐整小院子拨给她们姊妹住,十分体面实惠。且院子位置也好,等年后去梨香院寻黛玉一处读书玩耍极方便,姐姐妹妹又可以一处亲香,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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