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这几年不论身在何处,大小节庆总不忘派人给林家送礼, 贾敏为此事还专程与林海一同写信训斥他太过奢侈, 贾琏态度诚恳的回信认了错, 转头依旧我行我素。
只是送的次数多了,贾琏自己的眼界也高了起来, 加上一般的物件也大多都送过一轮了, 最近一年多除年节外,其他时候礼物格外讲究贵精不贵多, 多数取个意趣别致,倒不像之前那般扎眼了。
今儿过去,贾琏不过亲自捧了四块大小不一的兰花青印石料子, 又为迎春备了一匣子才从泉州港运来的小面西洋圆镜, 兄妹两个轻装简行, 贾琏和兴儿骑马, 迎春带着大丫头小红坐车,离了宁荣街好一会儿都没人反应过来这是做什么去。
等日头升高,贾宝玉起身换好了大衣裳, 贾母再派人去请贾琏迎春两个的时候,才从鸳鸯口中得知他们一大早去了东院就再没回来。
迎春与探春姊妹合住的院子里自然有不少上赶着去上房通风报信的, 可那些婆子丫头只当二姑娘是临出门前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的,哪里能想到竟有人两手空空就能出门走亲戚, 丫头都只带了一个, 不免一时大意, 误了主子的事。
丫头婆子心中惶惶, 生怕贾母要迁怒处置她们,贾母也确实气得脸色铁青,立时就要拿迎春屋里的大丫头司琪过来回话。鸳鸯听了却是一脸的为难,想了想只能尽量和缓的告诉老太太,二姑娘屋里这会儿从东院里带过来的贴心人都在大老爷院子里,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贾母登时大怒,搬入上房颐养天年之后头一回摔了手里的茶盏。贾琏天生反骨就算了,迎春平日里倒是装得安分柔顺,这还受着她的管教就敢公然忤逆,他日翅膀真的硬了还了得?
临老了倒叫个乳燕啄了眼,贾母心里走马灯似的滚过多少个整治迎春的法子,真正意动时才猛然发现她手上竟没有什么能辖制迎春的法子。
迎春份例采买都是走的东院贾赦的私账,各色供应根本都不动公中的份例,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领头的几个身契还都在大房父子手里,想也晓得那两个不孝不悌的混账不会拿出来。内宅里恶心人的法子虽多,可银钱用度上克扣不住,使唤的下人也支使不动,各样手段就要大打折扣,也很难降服住迎春,进而叫贾琏也学个乖。
再厉害的法子即便管用,贾母却有些犹豫,并不想使。她是一族的老祖宗,只一句不孝就能叫迎春一世翻不得身,说不得连刚说定的亲事都要丢。可今日之事还连着贾敏那头,真闹得大了说不得贾敏风评也要坏,到时候就是平白断了林家这门亲戚,真真是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儿。
如此一想,贾母也就尽力顺平了心气,不再自降身份与迎春计较,盘算着就当养了个猫儿狗儿,养到出阁成亲便罢。只是她虽再三拿女儿拿林家劝服自己,心头却总隐隐存着点儿对贾琏的顾忌。
这些年大大小小多少事情,贾母也曾跟在亡夫身边经历过波诡险境,再不愿意承认,她也多少猜到些,明白贾琏这个她早年并不甚偏爱也不怎么瞧在眼里的孙儿怕是比阖府人能想到的还要出息。为着宝玉的前程,为了阖府乃至她自己的尊荣富贵,贾母都不想同贾琏真的撕破脸。
贾母既然有了顾忌,自然就要有所退让,一场王夫人等翘首以盼的雷霆震怒无声无息间便消弭于无形,连听说去不成林妹妹家的贾宝玉哭闹一场,都没能让贾母说出什么惩治贾琏迎春的话来,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让他们回来后亲自给宝玉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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