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这一生最爱重的就是刻苦上进的读书人, 最厌的便是奢靡荒唐的膏粱纨绔, 因此一听王夫人说那孩子年纪小小便有了秀才的功名,心里已经有了五六分愿意。
且他心中总觉抑郁不得志,颇有几分独立浊世的清高自许,觉得贾赦一房将迎春许配给何家分明是谋求何家在官场上的助力,有卖女之嫌,不免就起了别样心思,觉得若是他将探春许配个小户人家, 不仅显得他慧眼识人, 还能叫人知道他的风骨,不是那等贪图名利之人。
王夫人与贾政多年夫妻,暗中打量片刻, 也就晓得贾政已经意动。心中冷笑一声, 她言语上特意退了一步,假作不甚在意,只含笑说探春年纪还小,并不急在一时。贾政正因想起贾赦给迎春结的亲事而不自在,闻言反倒定了心思, 驳了王夫人的话,吩咐她得空时让人把那后生的文章拿来与他瞧。
以贾政想来, 若那人真做的锦绣文章, 人也生的仪表堂堂, 便是门户低点也没有什么, 总好过那些败坏祖宗基业的浪荡公子哥儿。将来考得功名封妻荫子, 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片慈心。
得了贾政的话儿,王夫人便大胆操持起来,还通过娘家侄子王仁找了个家境贫寒的落魄秀才捉刀,重金利诱下写了好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而那烂赌又染了花柳病的浪荡子,听说能娶个大家姑娘回去,自然也是千般恳万般愿,收拾的光鲜又体面,两边合谋之下,果然将贾政蒙骗了过去。
贾政一点头,王夫人就知事情成了大半,便想哄着他拿探春的庚帖写婚书。等两边婚书一立,他们做父母的又愿意,别说一个老虔婆,就是说到天上去也没人能管得了这桩事儿了。
可贾政虽然因为忌惮探春进宫后可能惹出的祸事而暗中违逆了贾母的意思,却依旧不愿意瞒着贾母定下婚约,甚至因此而怒斥了王夫人一通。
“老太太教养了三丫头这么多年,对她疼爱有加,这样大的喜事怎么也要先同她说一声才合乎礼法规矩,不然我等岂非不孝?”横眉冷哼一声,贾政就甩袖离了王夫人的屋子,却也并没有去贾母的上房说话。
他即便嘴上说贾母慈爱,也必然会欢喜他们为探春挑的好亲事,心里却着实没什么底气,在王夫人面前不过是色厉内荏,又如何会主动去与贾母说破此事。贾政忖度良久,还是觉得等贾母再寻他过去说送探春入宫一事时再说这门亲事的好。
贾政走的洒脱,却把王夫人气得心口都有些疼。贾政乃是一家之主,他不肯应允的话,即使王夫人是探春的嫡母,也不能将探春许配出去。虽说这亲事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可婚书一日不立,王夫人总不能真正安心。
为了早点帮碍眼的庶女把这好前程落到实处,王夫人不免又是一夜辗转反侧,便是佛前供香也不能给她带来片刻安宁,第二日不免便起的迟了些,还犯了头痛的病症,连姨娘们的请安都免了,只在房里休养。
王夫人熏着安神香睡得沉稳,周瑞家的也趁机出了院子办事儿,旁的人或有心或无意的松了下神,就让赵姨娘悄悄溜出了院子,躲在甬道里同探春身边的侍书说上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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