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此人,生了一腔侠肝义胆, 又天生反骨, 旁人战战兢兢恪守的礼法规矩,在他眼中不过粪土, 是以为人行事常有些世人难容之处。先他父母高堂在时还好,自他父母双亡失了约束,因着他生的俊俏风流又爱登台串戏, 这些年不知在京中生了多少事端,若非祖上也曾显赫过, 众人也不敢太过慢待, 他怕是早就让人拿住磋磨了。
说来也巧,贾琏往东南去了不久, 柳湘莲偶然与另一家的纨绔生了争执, 双方动了棍棒拳脚。为免牵连他人, 他便在友人冯紫英等的帮衬下包袱一卷, 离京向南游历, 一路仗剑骑马、赏花看柳,竟也到了泉州港左近, 遇上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其中有些是海匪倭寇看守军混乱边防空虚上岸趁火打劫, 有些是叛军负隅顽抗。柳湘莲本就是少年热血, 哪里能见得他们朝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自然是拔剑相向, 一场恶仗下来就结识了几个贾琏麾下的将士, 此后一同杀敌卫民, 渐成生死莫逆。
柳湘莲本非军籍,杀敌却较一般兵士更为悍勇,自然就被举荐上去。闫然看过之后,见是京城人士,也是大家子弟,还特意同贾琏提了一句,贾琏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会在此处得遇故人,略作安排后便将人请来一同痛饮了一回。
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又有许多京城趣事旧闻可说,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贾琏便提及论功行赏一事,有意将柳湘莲揽入麾下,先在东南任校尉,积攒些功绩,等过几年再随他一同归京另谋他职。
柳湘莲心里也藏着份建功立业的壮志雄心,只是不喜读书,又不耐烦逢迎讨好,这么多年才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贾琏的话可谓正中他下怀,他当场便应了下来,主动饮了三大碗好酒,以聊表谢意,第二日便带着包袱家当投到贾琏这儿来。
贾琏本就因前世乱点鸳鸯谱,以致柳湘莲落发出家之事心怀愧疚,觉得自己算是恩将仇报,有意弥补一二,两人性子又算投契,柳湘莲许多积年的怨忿不平与不解都能在贾琏处得到开解,没过多久,柳湘莲就真个儿拿贾琏当作异姓兄长,一次顽笑时说到亲事,便请贾琏代为做主,为他择一绝色为妻。
听得这么一句跟前世一字不差的话,贾琏险些叫手中的茶呛死,呛咳了好半晌,慌得院外守卫都进来查看,才勉强压了下去。好不容易止了咳,贾琏顾不得旁的,先就拉了柳湘莲的手,指天为誓,定要为他寻一贤妻,操持家业。
柳湘莲其实方才也是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不想贾琏如此郑重,他便也肃了神色,严整的向贾琏行了一礼,烦请他多多费心,二人算是正经说定了此事。
贾琏刚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为柳湘莲择一端庄淑女为妻,请贾敏代为相看的信还没写完,就收到了兴儿的消息,告知王夫人欲要胡乱许嫁探春,而他们准备如何应对等事。
他虽然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同堂妹探春见过几面,却也不忍好好一个女孩儿无缘无故受人迁怒,去填那等火坑,加上与王夫人的旧怨,对兴儿的做法自是赞赏有加,而后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迎春等人对探春的评价,说是极聪敏伶俐的人,即便稍有不足,也是瑕不掩瑜。貌美而有才,性子刚强能持家,这不就是柳湘莲心仪的女子人选?
于探春而言,王夫人即便这次谋划不成,也会再去寻个肮臓之人来滥竽充数,绝不会为她寻一门实惠的好亲事,若是哪回他们阻拦不及,真的让王夫人说成了,旁人也不好直接出面。两相比较,虽然柳湘莲家道中落,眼下却也小有官职,称得上浪子回头,二人论才貌倒也般配。
打定了主意,贾琏便觑着空儿单独与柳湘莲说了一回,既说了探春的好,也将荣国府二房的事儿简单说了,让柳湘莲掂量一二,看是否愿意结亲。
宁荣二府家事在京城中传了多少年,柳湘莲自然也略有耳闻,不过他不是个迂腐的,直言自己是男子,只要以后的妻子本人品行好便可,旁的家人亲眷便是有个甚么差事,也与女孩儿无关。贾琏听他如此说,便知是肯了,接了他双手奉上的鸳鸯剑为信物,命妥当人一并送去了京中。
即便贾琏信上为着褒奖他这回事儿办的利落,赏下的银钱额外丰厚,新接了这么个差事,兴儿也着实高兴不起来。关键那柳湘莲虽有了官职,却是武将,贾政偏偏好文,一瞧就不对路子,事儿难办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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