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后,常非沉默了很久。
他无意识地拿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一圈、一圈又一圈。
太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宋不羁转了转身体,拿背对着外面。
“所以,他父母离婚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很大的一个阴影。随着他长大,那阴影不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大,直到吞没他的良善、道德,扭曲了他的心。”常非低声说,“一起住了这么久,我竟然没发现他心里有这么大的阴影。他……”
“他可能是从杀害小动物开始的,后来犯罪升级,杀戮欲得不到满足,就开始动手杀人……他父亲死的时候他并没有亲自动手,直到为源……”常非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说。
宋不羁抓抓脑袋:“小动物?你这么说很可怕啊,高彬是个兽医,平常都跟动物打交道……啊……”说着说着,他脸上突然变换了神色。
“羁哥你想到了什么?”常非忙问。
宋不羁抿了抿唇,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忘带钥匙了,就去他的诊所找他。”
“嗯。”常非点了下头。
“那会儿是快晚上七点了吧,你还在律所加班。我到他诊所的时候,门关着,我就打了他电话,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接,接起来后我听到电话中好像传来一个凄厉的猫叫声。挂了电话后,他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给我开门——不管从他诊所哪里走过来,都不需要这么久。我随口问他怎么这么慢,电话中那猫叫声怎么回事。他那会儿很自然地说我听错了,他刚才刚好在上厕所,就慢了点。”
常非默了默,有点不可置信地说:“诊所里会不会有密室?”
“我不知道。”宋不羁说。
即使是昨晚附身在哈士奇身上时,他也没发现诊所哪里有密室。不过当时他也没特地找,只专注在寻找作案工具上。
难道,再潜入一次吗……
这时,又听到常非继续说:“当初我和为源交往后,我们一起吃了顿饭,他还亲自下厨了,我以为……原来他只是表现得很开心,内心却在计划着怎么杀掉为源吗……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干脆连我一起杀掉呢……我也是他厌恶的同性恋吧……他连他父亲都能……”
宋不羁也回答不了,只拿了高彬不断重复的话告诉他:“他说我们是他的家人。”
“家人。”常非咀嚼着这个词,扯了扯唇,“他就是这么对待家人的?”
常非的脸上出现明显痛苦的表情,半晌后深深呼吸又吐出,问:“羁哥,你跟我说说吧,为源他,是怎么被……分尸的。”
宋不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的神色,见他虽然痛苦,眼底却浮现坚毅,便把他知道的案发经过说了出来。
说完后,常非又是一阵沉默,他放在桌子上的左手紧握成拳,拿着勺子的右手轻轻颤抖着,他闭上了眼,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菜刀……”慢慢地,常非睁开了眼,自嘲地笑了笑,“那菜刀,是新的吧?”
宋不羁不知道菜刀是新的还是旧的,于是说:“我不知道。”
“肯定是新的。”常非说,“常用的那几把刀,都在刀架上好好放着。但是有把刀……”
说到这里,常非又克制地闭上了眼。他再次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
“那把刀,是我出差前和他一起逛超市时买的……他说家里的菜刀不太锋利了,买把新的……买来之后就放着,还没用过……没想到……”
没想到这成了高彬用来分尸的工具。
常非捂住脸,趴到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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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队,联系了常非,常非证实作案工具菜刀是他和高彬一起买的。”
“纪队,高彬宠物诊所里的监控调取出来了,但是昨晚11点4分后,监控停止工作了——诊所内的电闸被拉了。”
纪律猛地抬头,看向来汇报的刑警,沉声问:“断电前拍到了什么?”
来之前就做好了被问这个问题的准备,但刑警还是十分困惑,他把手上的平板电脑递给纪律,不太自信地说:“一只哈士奇出了笼子,走到电闸前,跳起来拉下了电闸……”
纪律:“……哈士奇?”
他仔细盯着平板上的回放,果然看到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哈士奇……
监控中最后出现的画面是这只哈士奇铆足劲儿往上跳的壮硕身姿……
视频放完了,纪律还盯着看了好久,刑警挠挠脑袋,疑惑地喊了声:“纪队?”
纪律把平板递还给他,说:“把这一段视频发给我。”
——哈士奇。
——竟然是哈士奇。
俞晓楠也飞快地调取了监控回来。
双景路上的某个监控里,拍到了正沿着路边往绿景花苑方向走去的宋不羁。宋不羁一身黑,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这个监控也是刚好在他经过路灯下时,才清晰地拍到了他的侧脸。
“这里还有个监控也拍到了,但是天黑光线差,看不太清。”俞晓楠指着一个黑漆漆的背影,说,“不过据我火眼金睛认定,这人应该就是纪队你要找的人。”
纪律盯着这背影,眯了眯眼。此时的监控显示时间是昨晚10点38分,而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已经过了绿景花苑,再往前,就是高彬的宠物诊所了!
但是,接下来的监控,要么坏了,要么没拍到,总之宋不羁从这之后,就失去了踪影。
而出租车司机描述的那个小巷出口的监控,坏了已有一段时间,黑色行李箱究竟是不是宋不羁拿出来的,也无法得知。
一个小时后,夏霁他们也从高彬的宠物诊所回来了。
“你绝对想象不到那诊所里都有些什么。”夏霁脸上带着笑,却很是沉重,“高彬办公室桌子底下的地上竟然有个暗门,一撬就打开了——”
那里面简直是一个小型的刑房,斧钺、锯子、刀、钻……各种各样,也不知高彬都是从哪里弄来的,看一眼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而那小房间的中间,是一张不大不小的解剖台。台子上干干净净,但通过鲁米诺反应,夏霁他们仍然在上面看到了血迹。
而就在解剖台旁的那一面墙上,一撮撮毛被绳子绑住,挂在了钉子上。毛发有白的、黑的、黄的、灰的、白黄相间的……挂满了数十颗钉子。
“简直畜生啊!”俞晓楠听了愤怒不已,“竟然杀了这么多动物!”
204冰箱碎尸案的调查已基本结束,市局官方通过微博和公众号做了正式通报。后续便是案卷的整理、文书的撰写等工作,等一切弄好后,便是移交检察院了。
——只是关于“1”,高彬依旧什么都没说。
纪律三天两夜没睡过,步入电梯前看到了在一个刑警陪伴下的简父简母。简母依旧在流着泪,只是从失声痛哭变成了沉默流泪。她不知哭了多久,双眼比起昨天又肿了一大圈。简父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步履蹒跚,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电梯到了,纪律收回视线,走了进去。
外面华灯初上,夜空月明星稀。市局里的几株梅花开了,那花里白中透着粉,花蕊在风中轻摇,暗香浮动。
——明天,是一个赏梅的好天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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