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扁舟,载酒而行,应该是人生最为潇洒快意的一段。
何欢一个人坐在船头,悠扬笛曲凄婉得就像快要掉下眼泪来,罗曼坐在船尾静静的凝视他的背影,神色怅然若失,满是心疼加心伤。
船行一路,白潇潇吐了一路,此刻正躺在船舱里有气无力的呻~吟。
苍魇嘴里叼着一根小草仰躺在顶棚上,阳光,苍穹,云淡风轻,无论是夏苍穹还是昭龙都深深爱着这样的景色。
“前面有处小埠头,我们停船歇息一下再走吧。”罗曼言听计从,白潇潇无力计较,苍魇万事不操心,所以何欢的建议绝不会有人反对。
“我去买点吃的,你们呆在船上等着,休要乱走。”何欢咳嗽了两声,然后眉头紧蹙忧心忡忡的望着苍魇,显然是放心不下。
苍魇眨眨眼睛:“放心,我不会吃了白潇潇母子的,人肉的味道未必会好过香喷喷的烤猪吧。”
阳光越强的时候他的瞳仁就越发显出金黄的颜色,像两颗琥珀似的,里面橄榄核似的瞳孔一览无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
“我去吧,你们休息。”养尊处优惯了的罗曼居然主动站起来,从何欢身边路过的时候抬起手想探探他额头的温度,“是不是又发病了?你的药快吃完了吧?我再替你抓点药……”
“不用,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何欢马上退了开来,显然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罗曼举着手,尴尬了半晌,最后还是只能踏着船沿借力一跃,轻飘飘的飞上岸去了。
“呵呵。”苍魇探出头,望着船下面荡起来微微的涟漪发笑。
何欢奇怪的望着他:“你笑什么?”
“他的衣服发饰重成这样居然还飞得起来,我以为刚才那一脚这小船绝对要被踏沉了呢。”
噗,何欢忍不住笑了,跟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还忘不了那件事?”苍魇发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精神,然后如愿的收获了何欢尴尬痛苦的神情。
何欢退了一步,重新依着船舷坐下:“如果是你,你能忘掉吗?”
“你那么痛苦,因为你不爱罗曼,也不爱白潇潇。”苍魇总算看出了端倪。
何欢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埠头边开满了粉红色的芙蓉,云蒸霞蔚中一派清俊灵秀,他的身形就恰似被托在花中,脆弱得几乎一碰就要消失掉一样。
“你那么想和破月山庄联姻,干脆嫁给我好了。”苍魇忽然开口,惊得何欢整个身子都微微一僵。
“你……终于想起来了?”破月山庄的一场灭门惨案,何欢也在一夕之间成为了孤儿,无依无靠之际被诀尘衣送上了昆仑,那么多年来寄人篱下,只有他一个人铭记着离散的痛苦和仇恨,什么都不知道,果然会活得比较开心些。
“那是夏苍穹的记忆,不是我的。”苍魇顺手摘了一朵粉色芙蓉插到他鬓边,“但那段记忆里有你。”
何欢眼里隐约有水色在弥漫,缓缓把芙蓉拔下来握在手里,却没有像儿时那样怒气冲冲的踩做粉碎。
“所以……你爱的人……”苍魇的嘴角浅浅的弯起来,“是我吧?”
“如果是你,你会兑现你的承诺吗?不会吧。”何欢笑着把手中的芙蓉抛进了水中,重新把视线投向远方,“夏苍穹死了,但不是在那场浩劫里,而是在他把我推给罗曼的时候。”
苍魇无奈的苦笑一声,难怪在那件事后何欢会有这样的反应。
何欢根本不恨罗曼,何欢恨的是他。
“算了,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潇潇睡下很久了,我去看看。”何欢站起身来,大步走下船舱,紧接着就听到了他的惊呼,“苍魇,快下来!”
何欢一向镇定,很少会如此惊慌失措,苍魇一听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立刻飞身跳下了船舱。
早已没了气息的白潇潇靠着船舷,脸上的表情惊恐莫名,看来她应该是挣扎了许久企图逃离,所以整个船舱里都是血迹,因为她用双手护着肚子,所以双手和腹部都遍布伤口,显然凶手的目标并非全是她,而是她腹中的孩子。
“是谁?是谁!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下手!”何欢的双眼犹如疯兽般瞪得通红,因为极度的哀痛和愤怒浑身都在发抖。
纵然他不爱白潇潇,但这些日子他对白潇潇呵护备至,证明他非常珍惜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
苍魇飞身冲出船舱。
埠头上还是那几个正在修补渔网的渔夫和清洗衣物的农妇,除此之外再无异状,若是他们看到杀手满身是血从船中出来,他们怎么还能毫无察觉的依旧在此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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