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Edad ett的自白。
我第一次见到Gnevee的时候,她正在给自己扎一个马尾辫。
那头金色的长发,被她的左手握着,手又高举起来。她如同白贝壳一样的牙齿咬着扎头发的皮筋。而她的右手,正在尽量将自己那些零散在肩上的细碎的头发丝给撸起来,交给自己的左手,握住。
这种行为,基本上是徒劳无功的。因为她细小的头发丝实在是太多,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会从皮筋中挣脱出来,散落回原来的位置。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移动过位置、被皮筋扎起来过一样。
每到了这个时候,Gnevee的前额,脸颊,与脖子后面,就好像被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阳光。而在这片阳光的末梢,一般不会延续到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衬衣的肩膀处。
一直到今天,我也从来未曾见到过有哪一个女人能将自己的头发随便在脑后扎出一个马尾辫,依旧还能和Gnevee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我想,大概每一个叫做Gnevee的女人,都应当是这样美丽的人儿才对。
Gnevee给我建立了一个怎么也改不过来的错误观念。但是,可悲的是,不仅仅是这么一个观念。
Gnevee这个白人女性,有着非常漂亮的容貌。我在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后,曾经惊恐万分。
我以前是个正宗的亚洲女性。有着一份体面优渥的工作,不拿自己当女人看,拼命了双倍乃至三倍的努力,才不落后于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性身后。
我的工作,是一个没怎么忌惮过女权主义者的地方。
在相同才能的情况下,男性的录取率远远高于女性。
想要在这个地方打下一片天地,只有做得比男性更加优秀才行。
我做到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并且一点都不后悔自己为了得到这些而做出的牺牲。虽然在旁人眼中,这些牺牲简直就是可以让他们多提供些不要钱的怜悯。
别开玩笑了。
说实话,我真心对这些“旁人”感到无力。
价值观念完全不同,能怎么办?
说含蓄点,那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说难听点,那就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总而言之,除了一场婚姻之外,我该有的、想要的,全都有了。
可悲的是,在我最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当口,一闭眼,再一睁开眼,我就成了个男婴。
——不可置信!
我在吓疯过去之前,就先被愤怒淹没了大脑。
曾经的升职加薪的机会全被同僚夺走后,我也怨恨过“就因为他是男人”这一点。也恨过“为什么我不是男人?”,随后我就发现,其实性别并不是关键。
倘若我也是男性,我的才能也和自己的同事一样,那么最后还不是要就谁的才能更要一些?
若是才能足够高,那么就和性别没什么大方向的联系了。
想通了、或者说是弄明白了这一点,我就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了。
现在变成了个男人,我只需要思考两件事情。
第一件,我还想不想做女人。
这一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挣够钱,到正规医院做个变性手术就可以了。
我不仅嫌麻烦,也没有对女性的身份有什么太大的执念。
于是这年事情算完了。
第二件,就是我的性取向。
这个问题我想了想,觉得有些微妙。我上辈子还是女人的时候,社会观念是必须得喜欢男人。可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从小就要强,不如我的男人我看不上,比我强的男人我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才能比他们更厉害。可女人?我也不偏好女人。她们没有的我也有,她们有的我也有,就算她们有我没有的,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为什么我非要喜欢上一个人不可呢?
后来上网看新闻的时候,瞧见一条关于无性恋的新闻。仔细想想,我也不算是对男人或者女人没性趣,只是没有遇到让我动心的。
上辈子没走运遇上,这辈子的可能性也不大。
也不用纠结什么“身体是同性恋、灵魂是异性恋”,或者反过来的这种事情了。虽说我也没怎么纠结过这种事情。
变成了个无所事事的小孩子后,我想Gnevee可能不在意,但是我却能记得很多事情。比方说,在我六岁之前,Gnevee经常搬家和更换工作。我就从来没见过她干过什么相同的两件工作。从抄写员到接线员,从餐厅女侍应生到舞台剧女配角,还有各种各样女性能做的工作,她基本上都做了一遍。
每次搬家我们都会落下很多没必要的东西,然后到了下个落脚点,又将那些没必要的东西再添置回来。每到这个时候,Gnevee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就又全部花光了。
让Gnevee攒点钱,比杀了她还困难。所以,我觉得别人应该能明白我从五岁起,就知道往饼干盒里藏硬币,以备困难时刻使用的举动。
但是让我很高兴的是,在我六岁生日之前,Gnevee终于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是她干的最长的一份工作。
她成了某个马戏团的女魔术师的女助手。
就是穿着漂亮的小短裙,在表演系上做这些看上去危险之极,实际上其实挺安全、或者真得是危险之极的工作。
但是我们在美利坚共和国的漂泊生活,却并没有结束。
我没有在某个当地的小学上过学,Gnevee兴致上来的时候,我们就拿着能够找到的书(通常是各种杂志,有时候出现的数学书让我怀疑Gnevee是否有数学上的杰出天赋,毕竟不是所有人出了学校还能记得抛物线怎么求的),有一次,当Gnevee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本《莎士比亚悲喜剧集》,给我将这本书上的故事时,我才发现原来Gnevee真的有当个女演员的天赋。
——原来,以前那个找Gnevee当女配角的舞台剧导演,不是纯粹看上了她的容貌。
后来等那本《莎士比亚》的书上所有的戏剧讲完了,我就再也找不到这本书了。天知道它被Gnevee塞到了什么地方去。
再后来,我跟着Gnevee一起,同那位女魔术师一道离开了剧院,前往了拉斯维加斯。
在那座*与金钱,梦想与绝望,相互纠缠在一起的都市里,我们三人在一家中档的夜总会里落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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