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婴堂的建设工作因着入秋后的连绵秋雨,耽误了足有二十来天的工期,直到这会子还未完工,这能出甚的事儿?
莫不是有人因公受伤了?
这是花椒在听说保婴堂出事儿了后的第一反应。
实在是建筑工地上,花椒一时之间的也根本想不出会出甚的事儿。
就好比自家当初浇筑堡墙、翻新宅院,甚至是开河筑堤、修建水碓磨坊的时候,旁的都先放一放,秦老爹盯得最紧的就是安全上的问题。
每天都要不厌其烦地同人念叨,尤其是浇筑堡墙的时候,真是千叮咛万嘱咐。
毕竟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花椒一颗心怦怦地跳。
却又听说是有上了年纪的妇道人家在保婴堂的大门前撒泼打滚,杀猪似的叫喊,擂天倒地的哭。
这心里头就更是咯噔了一下。
要知道如今保婴堂在崇塘人的心目中,地位不是一般的高,饶是最是不管不顾的叫花子都要绕道,等闲哪里有人敢在大门口这样撒泼的。
花椒赶忙同姐姐们一道往回跑。
家里头一众长辈们也已是得到音讯了。
是前头村上的一位乡邻特地一路疾跑过来报的信儿。
他方才正好从崇塘往家来,刚出关门就看到了不远处乌央乌央的人群。待走出去几步,就见那人群竟正好把保婴堂还未修好的大门堵得密不透风。再往前跑,就听到了刺耳的哭声。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听到保婴堂职员无奈的解释,看到周遭知情人鄙夷的眼神,这才知道横躺在保婴堂门前的这个老婆子竟是来自于被保婴堂扶助的恤产保婴的受助家庭的。
会来这里撒泼,只因按着保婴堂的规条,受到了严惩的缘故。
不但要将这几个月来享用的恤银衣食全额赔出来,并加倍赔偿保婴堂的损失,还要受到巡检司的杖刑惩治。
这老婆子的儿子已经被巡检司的兵役们直接从家里头拘去行刑了。
老婆子不敢去巡检司门口闹,就柿子拣软的捏,跑过来保婴堂门口撒泼寻死的,又哭又骂,嘴里头污言秽语的,直把好些个原本还留下看热闹的年轻妇人都给臊走了。
而这位乡邻不好说的是,就他在的那会子,不但秦连熊这个司总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就连秦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已经被那老婆子给骂了个遍儿了。
至于这家人受到这般严惩的原因,就连这乡邻都觉得匪夷所思,这家人竟然将这个接受恤产保婴的女婴送人收养了。
花椒同姐姐们不由面面相觑。
“呸!”丁香回过神来直接就啐了一口,狠狠地骂了句:“活该!”
别说茴香没有像以往似的教导她,就连姚氏听到了都没有教训她。
实在是作死呢!
保婴堂的严惩适用条件,不但保婴堂的规条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就是一式三份的凭单上也写的明明白白的。
这半年来达成的二十多例的恤产保婴家庭,还都是秦连熊跟袁婶子诸人一道逐字逐句的亲口同他们解释过的。
比如受助家庭恶意冒领或是隐匿实情,再比如受助家庭再以穷乏为借口遗弃或是溺杀女婴,这都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处。
而且实际上,并不是没有家庭因为惧怕保婴堂的惩处制度,而心生退意的。
不过对于这样的家庭,秦连熊等一众保婴堂的职员就更是不敢掉以轻心了。
三番两次的上门,非得他们参加恤产保婴的扶助不可。
就是担心这些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在还不知事儿,甚至刚刚呱呱落地的时候,就要面对亲生父母的残忍宣判。
可谁又能想到,明明是已经签字画押了的同意接受违者严惩条件的受助家庭,竟然还敢做出这样明知故犯的事体,不是活该作死又是甚的。
花椒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关心那个撒泼打滚的老婆子,只担心那个女娃娃又该怎么办。
只不过这个过来报信的乡邻就并不知道这些个后续了。
秦老爹再三道谢,又留了他吃饭,只这乡邻确实家去有事儿,秦老爹知道后也不再强留,亲自送了他出门。
回来后又嘱咐秦老娘,道:“记得打点一份谢仪出来,难为他这一路跑过来报信儿,真个一脑门子的汗。”
秦老娘点头应是,这些个人情往来应酬的的分寸,她自是心里有数儿的。
却有些担心秦连熊,同秦老爹道:“这保婴堂还未竣工就闹出这样的事儿来,也不知道老二这脾气,忍不忍得下这口气儿的。”
毕竟保婴堂从筹备到今天之前,在李巡检同钱运仁等一干士绅豪商的帮衬之下,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哪里能想到开堂之前会闹出这样叫保婴堂面上无光的事儿来。
尤其秦连熊有多看重保婴堂,自家人自是再清楚不过的,秦老娘如何能不担心。
秦老爹就道:“忍不下也得忍。他如今可不是跑单帮的手艺人了,肩上这挑的可是公家的担子,再有脾气,也不能尥蹶子撂担子。能把脾气按下去,这才算本事儿。”
说着略一思量,还同秦老娘商量:“保婴堂的事儿,到底是公家的事儿,依我看,咱们家的子孙,除了进堂做了职员,否则往后还是少指手画脚给老二出主意的好。”
秦老娘自是明白秦老爹的意思的,自然赞同。
只饶是秦老娘都没有料到,直到二更天,秦连熊回来的时候虽然面色还好,可随后秦老爹同兄弟们刚进正院正厅,就立马沉了一张脸。
秦连凤忙问怎的了。
秦连熊才运气道:“你们知道那女娃娃被谁收养走了吗?就是绸缎店同巾帽店的那两个臭娘们!拿那么点儿大的女娃娃同咱们斗气,无知的蠢物,我真想活剐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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