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自然不晓得她同秦连熊竟能想到一块儿去。
窝在秦连熊怀里一径出神,直到不知何时耳畔传来了杜氏的爽朗笑声,这才倏地回过神来。
“你们伯侄两个在想甚的心事儿呢?竟这样出神?”
杜氏正好路过正院正厅,老远就看到一大一小,俱是歪着脑袋,又抿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怎的看都是一模一样一幅沉思模样的伯侄俩,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更觉得心都快被融化了。
一壁随口问道,还一壁伸手戳了戳花椒粉嘟嘟红扑扑的小脸蛋儿。
花椒抬起头来,望着笑语盈盈的杜氏也嘻嘻地笑,咯嘣脆的喊了声“二伯娘!”
秦连熊也回过神来,就顺手颠了颠怀里的花椒,同杜氏笑道:“我这忽的想起了堂里的事儿来……”
却没有细说,花椒听着也没有十分在意,只是附和着朝着杜氏重重地点了点头。
又转过头去,指着桌上的那摞甜年糕与杜氏瞧,还道:“二伯娘您快看,二伯又给咱们买好吃的啦!”
还点着其中尤为显眼,呈淡酱油色的红糖年糕同杜氏道:“我记得二伯娘最喜欢油煎过的红糖年糕片儿了对不对?赶明儿我同姐姐一道做给您吃,还蘸鸡蛋。”
杜氏顿时被花椒的一句话说的心花怒放,“哎呦喂”地一拍巴掌,就把花椒从秦连熊怀里接了过来,怎么看怎么喜欢,在花椒脸颊上亲个不住。
还抵着花椒的额头亲昵道:“我们椒椒可真是二伯娘的心肝头,都知道二伯娘喜欢这口年糕片!二伯娘就是不吃,这心里头都跟蘸了蜜糖似的呀!”
说着还不禁朝着秦连熊一扬下巴,稀罕道:“你瞧瞧,到底还是闺女贴心吧,皮猴狲又哪里能知道娘老子都爱吃些甚的的。”
只不待看着她们喜眉笑目的秦连熊回应些甚的,杜氏已是拎起桌上已经放的半凉的甜年糕,抱着花椒一径往大厨房去:“走,二伯娘给咱们椒椒热糖年糕吃去。”
花椒就眉眼弯弯地直点头,从杜氏身上溜了下来,牵着她的手,一路蹦跳,还道:“好啊好啊,我们大伙儿一起吃……”
娘俩一路说说笑笑的进了大厨房,杜氏自然免不了把花椒狠狠夸上一大通。
花椒在旁边嘻嘻地笑,又问秦老娘拿来红线,同香叶两个手缠红线,比划了半晌,总算将一条白糖年糕割成了大小厚薄俱是差不离的年糕片儿,又央着秦老娘重新上笼蒸热。
一灶旺火,不消几时的工夫,热气腾腾的年糕片儿就蒸好了。
花椒同香叶两个巴巴地把年糕一径分给众人之后,才窝在素日最喜欢待着的灶膛边,一壁看顾灶火,一壁吃着香软糯韧的甜年糕。
香叶只唱尝了第一口就笑眯了眼睛,朝着不住地点头,还要附在花椒耳边悄声道:“咱们今年过年再做红糖年糕的时候,也做些像这样的除了红糖板油,其他红枣红豆桂花芝麻甚的都不放的圆圆的红糖年糕好不好?还是这个最好吃,隔夜裹上鸡蛋液油炸肯定更好吃的……”
花椒倒是没有想到香叶竟然改了口味了。
要知道她说的红枣红豆桂花芝麻的,可都是她往日最爱的。从五月五的粽子,到八月半的月饼,再到腊月的年糕正月半的汤团,她就好这口的。
含着年糕正要点头,咽下年糕正要说话,杜氏口中的皮猴狲们下学家来了。
花椒香叶赶忙咽下嘴里的年糕,放下小碗跑出来唤人。
同往常一样,皮猴狲们还是一回家就径直先过来大厨房打招呼,只今儿这几个“饿死鬼投的胎”却根本没像往日似的一回来就过来顺道顺些吃食略垫肚子,一个个的根本就没有顾得上满屋子的年糕甜香,皮猴狲的代表四堂哥五堂哥已是偷偷摸摸地朝花椒姐妹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了。
花椒同丁香茴香的右眼皮就齐齐跳了跳。
反常就没好事儿。
她们姐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之前皮猴狲们也曾有过这么一回偷偷摸摸的,就是在学塾里打了架回来的那一回,可是把她们吓得七魂少了三魄的。
除了香叶还惦记着热气腾腾的糖年糕之外,花椒同丁香茴香三个对视了一眼,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溜出了大厨房。
都以为长辈们没留神了,岂知长辈们只是只当自己没瞧见罢了。
丁香是头一个溜出来的,头一桩事儿就是把缩在墙角,等着姐妹们说话的二堂哥到七堂哥的俱都从头到脚的打量过一遍,见全须全尾的才拉着四堂哥问道:“你们是不是又闯祸了?”
“怎的叫又闯祸了?我们是心里头这么没数儿的人吗?”四堂哥一听这纯属“污蔑”的话儿就要炸毛,可到底唯恐惊动了屋里的一干长辈们,其实最主要的就是杜氏,生生忍下了,偷偷朝丁香翻了个白眼。
正好给已是形成条件反射的丁香逮了个正着,丁香就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还冷笑了一声。
二堂哥三堂哥却已是习惯性地屏蔽他们堂兄妹之间三天两头的白眼了,二堂哥就抱了刚刚跑过来还不到他胸口的花椒,附耳过来同花椒同香叶道:“听我们学塾里的同学说,莲湖荡今年不知怎的虽少了黄雀,却多了一荡的獐鸡,我们就想同三叔说说看,看他能不能领我们去扳回獐鸡的。”
二堂哥明明是附耳同茴香花椒说的话,只还不待她们二人反应过来,还在跟四堂哥置气的丁香已是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凑了过来,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有那么多的獐鸡吗?”
“当然!”二堂哥也没来得及答话,四堂哥已是抢着回答道,还道:“学塾里有同学的长辈亲眼瞧见了的,说是水面上到处都是小黑点儿,不是獐鸡是甚的,而且飞起来比黄雀还要乌压压的。还傻的很,一扳一个准儿。”
又兴兴头头地搓手道:“今年黄雀不知都上哪儿去了,别说捏了,牵都牵不到几只,哪里知道竟来了獐鸡,獐鸡也不错呀,虽不及黄雀,肉也挺嫩的,咱们要不要去试试!”
“当然要啦!”丁香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花椒也跟着直点头。
谁都不知道今年到底是怎的了,原本每到芦花漠漠的深秋时节,莲溪也好,莲花荡也罢,黄雀、獐鸡、野鸭等等的水禽鸟雀便会成群结队的从北往南迁移,飞落而至。
真个是飞起不见天,落下盖水面的。
捏黄雀、扳獐鸡、打野鸭,也就成了圩乡人家冬日农闲的娱乐解馋以及生财之道。
可今年,花椒猜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初秋时的那场连绵秋雨作下的事故,旁的还罢了,唯有这黄雀不说绝迹,却是鲜少瞧见的。
自是打了好些靠着黄雀生计的百姓也好饭庄也罢,一个措手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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