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月底开始,为着四兄弟的考试,阖家都动了起来。
而那厢李巡检在暗搓搓地笑得见牙不见眼之后,搓了搓手,索性大手一挥,同人商买了一艘七八成新的运粮船回来,还借了十多名水夫。
让同样要去省城参加武举院试的李蹊带着管事、师傅,还有护院、厨子的,与秦家的舅兄舅弟同行,并拜托护送侄儿们一道赶考的秦连豹一路照料。
这对于秦家来说,自是再好不过的事体的。
前年院试时,秦连豹同大堂哥赴省城赶考的时候,是搭了方家的顺风船,一路上还不觉得。可旧年秦连豹带着秦连龙拼坐客船赶考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了甚的叫做遭罪。
虽说当时正值大比之年,船上泰半都是赶考的考生,按说是能够投契的,可各人性情不一,船上空间又狭小,隔壁舱室里打个喷嚏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偏偏还有人身在船上都要招了运河上的画舫寻欢作乐……
一想到那样乌七八糟的环境,再想到几个孩子,秦连豹就同秦连龙商量着,要不索性还是走陆路得了,虽说用时冗长,估计得翻过一倍去,路上还得不断的投店,平白多了诸多麻烦同事故,可到底清净自在些。
何况黄梅天坐船,窗子就算不打开,也是一股一股的水汽漫进来,被褥甚的自来就没有干的时候。
可如今既是李家自家的船只,自是清净自在的。
两相对比,再加上如今两家的姻亲关系,秦连豹也就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李巡检的好意。
花椒听四堂哥五堂哥描述过这艘在他们这些个小字辈们看来,已经是庞然大物的运粮船。
据说船长总有七丈有余,船宽亦在八尺左右的。
虽说是艘运粮船,可李巡检已经三下五除二的请人敲敲打打做了改建,将原本甲板上的装粮的粮仓进行隔断,改成了卧舱、书房等舱室,才订上了桌椅条台,置办了碗碟茶具……
阖家的小字辈们听说后自是羡慕不已的,他们只在码头上见过这样的运粮船,还不曾上去参观过呢!纷纷盘算着待他们赶考回来后,也得上船瞧一回。
却没想到船只结构改造好后,李蹊上去走了一遭后,见上头足有十来间进深大概五尺左右,横宽也有四五尺的舱室,忽的突发奇想,就过来同秦连豹说,能不能将四堂哥五堂哥一并带上:“文师傅武师傅都得跟着我去省城赶考,四弟五弟就得解馆在家了,他们两个正是紧要的辰光,我担心他们一时不能自觉,荒废了武技……”
只心里不免在嘀咕:“我也是无奈之举,都是为了能带你们出门,可不是故意揣测,揭短的。”
秦连豹看着李蹊,这话儿里的真假他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的。
可不可否认的是,李蹊的话确实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
送走李蹊后,就同秦老爹,还有秦连虎一众人商量:“既是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小四小五都解馆在家,罗冀文启、方庆小麦因着我不在家的缘故,也得放假。这一来就得大半个月,我想着索性把他们也都带上,去省城见一见世面。”
秦连熊听说后就看了眼秦连虎,又略一皱眉,颇有些迟疑的问道秦连豹:“好是好,可这六个里头就有三个皮猴狲,会不会打扰大郎他们温习功课,也叫你们操心的?”
不光是对秦连熊来说,其实如今在阖家而言,都是无论甚的都比不上孩子们的前路的。
秦连豹就笑道:“虽说顽皮,可也都是有分寸的孩子,否则我也不敢开这个口了。”
毕竟是行船,可不是在平地上,秦连豹也会担心小小子们顽皮,掉进河里去。可这小半年来小小子们的乖觉,却让秦连豹很快就打消了担忧。
又看向秦连凤:“再把老五也捎上,专门负责照管这几个小小子,我看也就差不多了。”
秦连凤就重重点头:“行啊!”又看向秦老爹同兄长们,拍着胸脯打包票道:“包在我身上就是。”
秦老爹看着就拍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没有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孩子们如今都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略一思量,又道:“那这样,把石头和小和尚也一并带上……”
消息传出,小小子们自是高兴疯了的。
没想到这回的省城之行,连带着他们都有份儿。
俱是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会乖乖的,不打扰兄弟们温习功课,更不会给叔伯们添麻烦云云的。
秦连熊还是不大放心,就警告他们道:“若是顽皮,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唯有七堂哥,扳着手指头算了一遭。
自是眼泪都快下来了。
好嘛,除了西群房里的几个小兄弟,和还螃蟹似的斜着走路的八弟外,就单把他给落下了。
香叶就赶忙安慰他:“七弟别哭,这不是你还得上学吗,不是三伯五叔同我爹故意不带上你的。”
花椒也道:“就是就是,而且你看哥哥们都不在家了,可我们还在呀,你得留下来保护我们呢!”
哪知七堂哥却冲她哼了一声,又伸手戳了戳她滚圆的小脸:“白果这么大的小丫头,还来哄我!”
花椒哭笑不得,七堂哥却已是挺了挺胸脯,告诉花椒:“那你可得听我的。”
香叶就嘟了嘟嘴,摇头道:“我是姐姐,我也没让你听我的话呀!当哥哥姐姐,可不是用来让弟弟妹妹听话的。”
七堂哥看了眼香叶,腮帮子都耷拉了下来:“可我又得一个人上学下学了……”
“呃……”香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她也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垂头丧气的丁香看着这三个大眼瞪小眼的小家伙,气不打一处来,就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七堂哥的额头:“小傻蛋,那你就去求你爹,求三叔带你一道去呀!我是女孩子,自是不能去的。可你是小小子呀,只要保证不拉下功课来,说不定三叔就会答应的。”
还给他使眼色:“带了椒椒一起去!”
“对呀!”七堂哥顿时眼睛发光,小炮弹似的就冲了出去。
跑出大概两丈远,才想起花椒来,赶忙折身回来拖了她的手,去找秦连豹。
又是一轮的赌咒发誓,六月初一,上半晌,搭乘着李蹊及先生、随扈,以及秦家一众男丁的沙船缓缓驶离崇塘码头。
滂沱大雨下,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花椒被秦老爹牵在手里,水光迷离中,目送着家人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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