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浓重的夜雾下,公寓里暖黄的灯火很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尤其是在死里逃生之后,惊魂未定之时。这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氛围, 是最引人贪恋的东西。
浴室里, 持续不断的水声中, 热气早已盈满了屋子, 镜子被厚厚的水雾遮得几乎连人影都看不到。但水声还在持续着,久久不停。
楚潇站在花洒下用水猛冲着脸, 思绪在水中慢慢平复,体力也在水流冲刷下逐渐恢复了一些。于是在隐约听到外面大门被拧开的轻响后, 他终于关了水。
他穿好衣服走出浴室, 又推开卧室的门,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季朗抬起头。
“哥。”楚潇道。
季朗盯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楚潇没说话, 走到酒柜前打开玻璃门, 也没细挑,随手就把最近处的那瓶拎了出来。
他沉默地倒酒, 季朗忍着火气道:“你知不知道褪鳞之后你就跟普通人一样,遇到火会被烧死!”
“这不是没被烧死么?”楚潇拿起酒杯抿了口酒,“再说, 我被烧死不过是去重生。小拾一个人类, 被烧死可就死透了。这账你不会算吗大哥?”
季朗额上青筋都跳了:“你还在褪鳞期间施法……”
“歇几天就好了,我对我的体力有清醒认知。”楚潇又喝了口酒, 轻松的口气俨然并不拿季朗的担忧当回事。
季朗无语了, 他觉得这个沉溺于热恋的二弟现在就是个比陷入爱情的普通人类还傻的傻子。无奈了半晌, 他又问:“鳞甲收回来了吗?”
“当然。让小拾一直穿着她也不干啊。”楚潇边说边走过去,将另一杯酒递给季朗。
季朗抬眸,并不客气:“证明给我看。”
唰然一声,眼前递酒杯的手化作鳞甲坚硬的兽爪,季朗这才松了口气,接过酒杯喝了口酒:“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什么情况?”
“真的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楚潇啧嘴,“跑了三个女妖,目前还下落不明。她们是从小说里出来的,妖术和我们先前接触过的都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此时此刻,祝小拾正扎在妖务部里强行加班找事干,以缓解几个小时前的事情带来的心理压力。
从爆炸到等来救援,他们等了半个小时。那半个小时里,楚潇一直用法术把火焰阻隔在半米之外,但她依旧很清楚,那是一场死里逃生。
半个小时,整个楼都废了,经济损失现在还在测算之中。姜逐月、景飒和路婵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连带影响,在爆炸的同时从建国门的公寓中失控逃离,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卫渺跟谢辽当时因为身处高僧之中,有佛法压制,并未失控。二人在爆炸发生的刹那条件反射地施法,也救下来了一部分人。
但是,七十二位高僧里还是有二十三人殒命。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机房的员工命丧火场,在事故中成为一缕冤魂。
这些过程和伤亡数字,都是很触目惊心的。但让祝小拾一度钻牛角尖似的一遍遍回忆至自己思绪崩溃的,是楚潇在那半个小时里的一举一动。
……其实认真说来,他什么都没表露。甚至在获救之后,他收回给她的鳞甲时也一脸轻松,好像这场危机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她就是觉得,当时一定不是那么简单。他当时一定是有恐惧的,所以才连鳞甲都给了她。
他还偏要故作轻松地跟她打情骂俏。她亲到他侧颊的时候,觉得他脸上淌下来的汗跟寒冰一下。
于是她现在不由自主地有点害怕,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楚潇好像非常习惯于自己承受很多事情,这大概是上万年的岁月为他铸就的内敛。可是于她而言,她有点惧于他这样一声不吭地承受危机的做法。
他这样佯装无事地独自应付危机,成功了倒不要紧,一旦失败……因为他先前的故作轻松,其他人极有可能因为来不及反应而无法相助,她也很有可能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就要与他分离。
她又是那样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大条到邱凉甄绮早就开始八卦她和楚潇的关系了,她还一直觉得“怎么可能,上古神兽怎么可能喜欢我这么个人类”的地步。
祝小拾心里毛毛的,非常矫情地脑补现在并不能捕捉到什么踪影的生离死别,然后把自己弄得特别难过。
她忧郁地托着腮,悲愤地发觉自己还真是火速爱上楚潇了,爱情真他|妈可怕啊……
隔壁的会议室里,妖务部的几位高层正向卫渺和谢辽了解情况,主要想知道在爆炸发生前后的细节。
但两个人都很无力。卫渺说:“我不知道,当时经文一念出来,我就感觉头疼,没过多久就爆炸了。施法抵御火势的过程中我问过高僧到底怎么回事,但语言也不通……没法交流。”
克雷尔颔首:“那爆炸发生的时候,你们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我们初步认为那三位女妖的突然失控与此事有关。”
“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力气特别大,但也就三两秒。”谢辽边回思边说,接着提到了一个细节,“当时离我最近的一位高僧好像察觉到什么,立刻往我们头上各加了一张符。我感觉金光笼罩,力气也退下去了,紧接着就是应付爆炸了。”
克雷尔和迪恩相视一望。
如果是这样的话,首先可以排除高僧们作祟的可能。“力气瞬间变大”是很多妖物黑化时会有的反应,高僧压制了他们的黑化,说明这并不是高僧们有意为之的。
“如果是黑化……”迪恩轻轻地吁了口气,“那三个女妖,干什么去了呢?”
按照常识,她们会去做潜意识里最想完成的事。可这里根本不是她们的世界,她们会去哪儿?
16个小时后。
北京时间,晚17:57分。
立水桥南,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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