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也不加推辞地又坐了回去,阿娇看到馆陶微微皱了一下眉,却什么都没有说。晚上回去时,起的太早的阿娇在马车轻微的颠簸中只打瞌睡,馆陶就搂过她来抱在怀中。阿娇在半梦半醒间听见馆陶轻轻地感慨了一句:“武儿这是心大了啊,唉,母亲也??”说到这馆陶就戛然而止,叹了一口气。武儿是谁?母亲是说窦后吧,那是说梁王吗?馆陶的感叹阿娇没有听懂,抵不过睡意的袭来便沉沉睡去了。
此后一阵子阿娇都在府中静养,没有再进宫去。在家学诗书礼仪,闲时大哥陈须和二哥陈常从外面给她这个小妹带回一些时新玩物,这两个哥哥一个大阿娇十岁,一个大阿娇六岁,从阿娇生下来都是对阿娇多有宠让。父亲堂邑侯陈午是个沉默安静的人,却也常常默默地关心阿娇,这种平淡却格外温馨的日子使阿娇渐渐融入了汉代的生活。
入了初冬后的一天,景帝举行家宴,馆陶早早便入了宫。天到了下午后开始越发阴沉,到了傍晚飞扬起了雪花。直到戌时馆陶才回府,脸色有些阴沉,丫鬟仆从看她这样都平声静气。阿娇却不怕她,跑上前去叫道:“娘亲,你怎么去那么久啊?娘,你不高兴吗?”
馆陶对着这个小女儿是怎么都生不起气来,她有些无奈转而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觉?”话虽然是问的阿娇,眼神却是看向阿娇的乳母林氏。
“娘,是我想等你回来,不怪她们。”阿娇抓着她的手摇了摇,撒娇道。馆陶点了点她额头,没有说话,去更衣洗漱了。将近年边,父亲跟两个哥哥去了封国。家中只有她们母女两人,馆陶便索性带着阿娇一起起居。阿娇看母亲这样,便先上床躺着了。
待馆陶更衣出来,屏退左右后。脸色仍然有些不好,阿娇看她这样知道今天家宴怕是有什么事,也不敢再跟馆陶胡闹,安安静静地躺在馆陶旁边。
母亲疼爱小儿子本无可厚非,但这些年武儿越发过分了。听人说他建的东苑,豪华非常不说,光是连接宫殿到架空平台的架空通道就有三十多里,外出策马狩猎排场胜似天下。这次回朝更是没有先去觐见皇帝,入朝后出入都和皇帝同乘步辇,母亲却看不到这些僭越之处。今天家宴皇帝醉酒之下又是为了讨母亲欢心说出了千秋之后传位与梁王的话,话一出虽然武儿假意推辞了一下,但母后跟他已经是掩饰不住喜意了。皇帝的脸色已然有些后悔,要不是窦婴站出来严厉制止说父子相传是正道,怎么能传位给弟弟呢?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才不了了之,今天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这话还只能窦婴说,他是母后的侄子,又是窦家如今的中流砥柱,旁人就是明白道理也是不敢这般得罪太后的。馆陶只觉得头都疼了几分,母后这样,武儿也这样。自己也难做啊,以后还是得多劝劝母后。
馆陶想了半天,也还是满腹愁思。侧头看了一眼阿娇,正睁着眼一脸忧愁地看着她。看着冰雪可人的小女儿,心下的烦恼一下去了许多,馆陶替阿娇掖了一下被子,语气宠溺地问道:“这么看着娘干嘛?没有人给娘气受,偏你一副小大人模样,你一安静起来娘都忘了你了。”阿娇没有说话,把头埋进馆陶怀里。馆陶说话做事从小就不避她,相反一直着重教育她如何成为一个贵族女子。所以当下也把今天宫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阿娇听的不免心惊,她前世因为身体的原因看书比较多,却不知道梁王因为太后的宠爱已经到了觊觎皇位的地步了。而且很显然梁王是不会如愿的,下一个皇帝是千古一帝汉武帝刘彻。
阿娇也不免替母亲叹了一口气,太后本就特别宠爱长女,两个弟弟又都和姐姐关系特别亲近,馆陶夹杂在他们中间想必是难做吧。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娘,舅舅只是说说,舅舅自有儿子,怎么会叫小舅舅继位,你多劝劝外祖母。”
话说出口便觉得不像四岁小孩子说的吗,但话已经出口,只得忐忑不已地等着馆陶说话,心下在想馆陶这般烦恼想是早看的清楚,皇室天家,皇帝终究是皇帝,他的利益没有人可以侵犯。
馆陶当下是有点讶然,但很快她便为阿娇的早慧找到了理由:“你外祖父还在时,便格外偏疼你,总说你聪明灵秀,心性高洁,将来不是一般女子。如今看来半点没有错啊,阿娇自小的时候便没有叫娘操一点心。”
阿娇叫她一夸,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不是真的四岁小女孩,受不起这份夸奖。馆陶看她这般扭捏,心里更是好笑,母女两人笑闹一回也就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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