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心烦意乱地地出了宣室殿,春陀小心地跟在身后,心说不会是朝廷用兵不顺吧?
好在现在有了娘娘,只要回了椒房殿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就不用提心吊胆地伺候着,生怕哪下踩着雷。
到了椒房殿,刘彻下了辇深舒了一口气才往里走。朝堂上的情绪他向来不带到阿娇面前,更不会朝她撒气。
阿娇正在院内陪着雪狮子玩耍,它能像小狗一样配合她玩捡球的游戏,就连从前养狗的杨得意都说它是投错胎了。每次这样一说,雪狮子就瞪他一眼,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只有雪狮子郁闷至极:我是马,世界上最聪明的马。而且,我还有一个梦想,当军马。
刘彻一进庭院就见到竹林下阿娇笑的正开心,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嫣然一笑,起身叫了声陛下。他的愤懑忽然就被吹散了,只剩下像花一样绚烂的阿娇。雪狮子见着他回来,上去撒欢。于是刘彻又在院子里好好抚慰了这匹小矮马,才进去洗手更衣。
正是吃藕的好时节,晚膳时刘彻就见到了鲜藕鸡片、醋溜藕片、香菇藕夹、素炒藕片,就连汤都是鹌鹑莲藕汤和莲藕红枣排骨汤。
他看了一眼吃的香甜的阿娇,也跟着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藕吃。小炒的藕用的是脆藕,微甜还很有口感。至于炖汤用的自然就是面藕了,汤味清甜醇厚。
正是季节的蔬菜独有着一份大自然厚爱的香甜味,刘彻反而对少府上的例菜都没有动筷子,把上的几盘小炒吃了个七七八八,汤又用了两碗。还是平民老百姓出身的阿娇实在见不得鲜嫩可口的鹿肉竟然原模原样地端下去,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于是她捧着肚子又把筷子伸向了鹿里脊和炙天鹅,侧头见刘彻还在夹藕,还一脸解恨地吃着脆生生的藕。
刘彻这是哪不开心吧?谁惹他?谁敢惹他?谁能惹他?
最近叫他关注的只能有南越战事了吧,可是她实在不记得除了即位初期时太皇太后给了他几年不如意之外,还有什么大事啊。
用完膳,两个人照例在书房写字画画时。阿娇到底没有忍住,还是问了:“陛下所思为何?”
刘彻正在写字的手微微一停,索性放下笔。“也没什么,淮南王上书,对朝廷此次用兵极力劝谏。”
他话说的轻巧,但阿娇却从中一下就嗅到了他的不开心。这是他脱离了太皇太后后第一次用虎符而用兵,刘安就跳出来说不行,这不是捣蛋多一点吗?
南越一战,输了,天下人则要说他真知灼见;赢了,他也是一片爱民之心。真是怎么都把好话说到自己身上了啊,就更不用说这个淮南王刘安从前还在市井中被传为太皇太后纳入考虑的新帝之选。
又想到这个淮南王这辈子也的确一直在为了帝位而图谋造反,阿娇当下就悻悻然:“陛下何必理这个一天到晚想着修仙升道最后唯一的成就还是豆腐的淮南王?他的上书就是没看,也不外乎还是从前东瓯被围时说的那些话。”
这倒的确是,东瓯被围时众臣以山高水远、损耗颇大且附属国常相争斗的理由劝阻。
到了今天,淮南王刘安上书说的还是那老一套。言道越为方外之地,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谕之。汉初以来,越人相攻击不可胜数,但天子从未发兵进入其地。如果越人一不奉诏即举兵诛之,恐怕日后兵革无时得息。再则,近年来年成接连歉收,百姓待卖爵、鬻子以接济衣食。大军出动,必然民不聊生。越国甲卒不下数十万,汉军要取胜,至少要以五倍的力量击之,拉车转饷的还不在其中;加上水土不服,疾疫流行,兵未血刃死者即达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也不足以偿其所亡。
刘彻脑海里转过那份帛书,不由笑道:“朕的皇后所料不假,他刘安也的确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今天我大汉如果不能斡旋于两国之间,失去的就是一直以来辛苦建立的福泽四海的形象了。”
他停了一停,又豪气万丈地说:“但朕相信,朕不会输。”
刘彻的话说过后没有半个月果然实现了,南越一战兵不血刃地解决了,结结实实打了淮南王为首反战派的脸。
闽越王其弟余善与闽越国相和宗族谋议以为即便胜之,汉朝仍要复来,直至灭之,无法与汉相抗。于是杀闽越王,将首级送至王恢处。王恢驰报天子。
刘彻在承明殿内的朝会,当着朝臣们打开了装着闽越王驺郢首级的匣子,扫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啪”一声给关上。
殿内众臣眼看着闽越王那双瞪的圆鼓鼓的眼睛倏然消失,背上都叫才弱冠之年却已经有如此冷硬之心的年轻帝王给背上吓得漫出了一层黏糯的冷汗。
刘彻对目露敬意的目光显然很满意,但他嘴上却云淡风轻。“……不为秦楚变节,不为胡越改容。一日刑之,万世传之,而以无为为之……文章写的不错,但可惜了……”
他语调骤冷,含着嘲讽道:“此役,我汉军未动一兵一卒。还真没有劳苦百姓士卒之处,叫咱们淮南王白担心了。”
群臣面面相窥,不敢说话,殿中寂静无声。
刘彻的目光像刀子般在那些淮南王上书后扎堆上书言道不可的朝臣脸上打了个转,直把他们看的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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