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这才恭恭敬敬地起身,他如今虽颇得陛下信重朝臣们争相贿赂,但对于圣宠不衰的皇后,他是万不敢有一点不敬露出。
人皆有软肋,而皇后正是陛下那根碰不得的软肋。
他如今已经快年届耳顺之年,比之从前老了许多,但脸上却透出踌躇满志和自信满满的气度来。
主父偃在下坐了,也没多话,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汉室如今正是岌岌可危、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候,不知娘娘知是不知?”
他这话一出,阿娇倒不自觉想起了建元元年时刘彻第一次策问时崭露头角的董仲舒。
那时刘彻就是说董仲舒虽点出了内忧外患所在,但故作惊人之语,摆高人风范,叫刘彻打去了江都国为国相。磨了几年脾气,听说如今好多了。
刘彻爱才也能容人,但谁要是想把他当傻大头一味敲打,他是脾气说上来就上来。
很不幸,阿娇同刘彻是嫡亲的表兄妹,某些秉性可说是如出一辙。
听了这话,她灿烂明媚的桃花眼一沉,蓦然冰冷起来而后语带讥诮地说:“主父偃,不必跟孤来哗众取宠,故作惊人之语这招!没多大意思,有什么就照实说!”
一时间,殿中气氛静滞住。殿内伺候的都被皇后迫人气势镇住,举止愈不敢出错。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得皇后在朝中大臣面前,亦如此不假言辞的样子。
阿娇却自在地重新低下头去喝茶,神色寒冷深沉。
主父偃跪坐在下,只觉得如坐针毡。他万万没想到皇后的反应竟不是追问到底,他原先还想的矜持退让之路现在是全然用不上了。皇后的意思很明白,求人得有求人的样子,现下可不是皇后求着他!
帝后两人,可真没一个是能轻易糊弄的啊!
他原先怎么能以为这位养在深宫中,娇养在太皇太后同大长公主手上,必为此话所动。却忘了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谈笑间影响国策的影响力,作为她们的后人耳濡目染之下又能差到哪里去?
他苦笑连连,半响才终于咬牙道:“皇后殿下聪慧灵透,是臣鲁钝冒犯。但臣言却也并非空穴来风,皇后只需细观如今天下局势。就该知道倘若一步错,汉室将如履薄冰举步难行。到那时,纵使能力挽狂澜,到底是百姓受害无穷。臣相信,皇后不愿再见到大汉立国之时国力凋敝、人相食之的场面吧!”
主父偃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几欲有震耳聩之感。
侍候在阿娇身后的玉兰、海棠都被触动了,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尤其是雪舞,真真正正经历过民间困苦生活,更是霎时间白了脸。
阿娇还是神色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挑眉示意主父偃继续说。
她已经大概猜着主父偃要说什么了,只怕《推恩令》和《迁茂陵令》已在他心中大致成型了。
主父偃的话倒也算不得夸张,如今内有诸侯巨富勾连纵横,外有匈奴虎视眈眈。一个不慎,的确是如坠深渊,乱世再起。
但历史选择了刘彻,选择了这个天资英纵的皇帝!
他以过人智慧和非凡气魄,一路披荆斩棘,以铁腕强势统治硬生生斩断一切阻碍。他之后,匈奴元气大伤,再无南下之力,诸侯亦被分化再无抗衡朝廷之力。
哪怕这是新的一世,但阿娇还是对刘彻胸有成竹,她相信这些难不倒他。
比起她的胜券在握,主父偃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皇后是不是不懂这其中利害?(未完待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