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敞开的窗子里面吹进来,暖煦煦的叫人想睡去。
庭中的红色已然很淡了,或者是被满眼的浓绿逼人对比下,人不自觉地就被生机勃勃的绿色黏住了目光。空气中满是清新的绿叶味,来往的宫人眉目间满是欣然。
一切都那么充满朝气,阿娇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间浸透了五脏六腑后又往周身漫开去。
她听着随风传来的那些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只觉得恍如九天之上传来的,离自己太远太远了。
或许是她坐的太久,殿中又太静。时间好似被凝滞了,她几乎有一种已经到了地老天荒的错觉。
阿娇倚在靠枕上,一时想起前世时为了求子时馆陶逼她喝下的那些墨汁一样的苦汤药时的苦涩期望,一时又想到被废后在长门宫中听说卫子夫生下了皇长子得以册后的心灰意冷。其中艰辛苦涩何足为外人道?
更不能忘记的是当她终于答应刘彻重新开始后,她以李妙丽重回后宫,脾性跋扈飞扬到了为人侧目的地步。却在听到来请脉的御医说出“夫人有喜”这四个字后,就哭的跟个泪人一般。
孩子纵便不是一个女人活着的全部意义,但是阿娇还是忍不住听凭着母性的本能,她期望能养育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小生命。
前世那些时光铺天盖地地向她涌来,她看见刘彻的泪眼,也看见自己的泪眼。
她极力克制住周身的颤,死命地咬住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忽地,她又想起前世时在她有了身孕后,刘彻曾万千感慨地说了句“若是早点该多好”。她当时以为他只是单纯感概,但今日明了前尘往事后,阿娇竟有了个大胆的念头:刘彻会不会也模模糊糊地猜到了椒房殿的底细?
这生怎么想刘彻都像知道点什么,自她回宫后只在椒房殿打了个转便再也没回去过,一直跟刘彻住在温室殿,夏日炎热的时候才去清凉殿。
而且细细回忆起刚回宫的那天,她当时正愁怎么才能不住在椒房殿,听到刘彻主动提出立时松了口气,自然也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想起来,怎么都不对。
他从前也是起居和她在一起,从未想起去他自己的温室殿。也就夏天热起来了,会去清凉殿住上些日子。怎么突然就不让她住椒房殿了?
就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对她的宠爱?
难道盛宠十多年还不够吗?难道后宫三千都作摆设还不够吗?
怎么会好端端地想到要她再也不住椒房殿了?
这个极大的可能刹那间就如烈阳般消融掉了阿娇心中大半的寒冷,她这生比起前生实在得到了太多。
自阿娇想起自己是谁后,无数次地反思前世的对错。
到最后,她不得不说。若不是她和刘彻中间有足够浓烈的爱,他们一年都过不下去。
她和他,实在是两个都是很自我的人。
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美人后妃对他来说无非是消遣所在。宠幸她们,就如逗弄猫狗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不明白他真正放在心尖上供着的阿娇为什么就这么计较这些,明明这些人乃至卫子夫都不能撼动她。
而阿娇其实什么都可以不要,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刘彻能忠贞不二对她,那么她纵使为良人乃至少使又有什么所以然呢?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刘彻口口声声说最在乎的是她,却还是能接二连三地去宠幸那些隔天脸都记不起来的美人?
现在想想,前世时他们彼此都不能理解对方,却还是纠缠了一生。
说句矫情的话,这如果不是爱,那什么又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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