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不敢挑明了说,刘彻有时候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尤其是在她面前。
虽说他只肯和她分享他的软弱,但是在他没有分享之前,阿娇也不敢挑破。
在大军出发半月后,他的紧张和担心达到了顶点,这夜竟然被做了噩梦,硬生生地打醒了阿娇。
夏末的夜晚,特别清凉。
彼时,银白清淡的月光透过朝雾一般的云锦撒在床榻上。
清甜的沉水香一点点地晕染开,彷如一张柔软浪漫的网,把睡着的一切俱都轻盈地笼罩在内,模模糊糊地又有些虚幻,叫人只想香甜地睡去。
阿娇睡的很沉,她白天要顾着一对活泼好动的儿女,被他们折腾得浑身都乏累。等到终于挨着枕头时,几乎是眼皮一合就睡着了。
她迷迷瞪瞪地被什么打着,耳边似乎还有什么在嚷,但她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管,扯过被子预备继续沉沉睡去。
等终于被重重地打了好几下,耳边的聒噪也越来越甚,实在睡不下去时,阿娇才努力地睁开眼皮看去。
暗夜中,殿内四角点着一盏小灯,再加上银白色的光华,看东西倒还不算费劲。
原来是刘彻梦魇了,他挥动着手臂高声大喊着“冲!给朕冲!上啊!”
阿娇坐起来,见他急得满头都滚下汗来,表情也狰狞扭曲。
她立时就心疼的不行,这得是多大的心理负担?才能睡梦中都大喊冲啊上啊的,真是恨不得亲自上阵杀敌了。
阿娇撩开床幔轻轻下榻,倒了杯温在炉子上的茶水。方才拍醒刘彻,“阿彘——醒醒——你做噩梦了——”
她连叫了好几声,刘彻才终于猛然地从梦中惊醒,他满头大汗疲惫地大口喘着气,恍如一条被搁浅的鱼。
阿娇瞧着他坐起来把水递给他润喉,才去倒水在银盆里投了条帕子过来给他擦汗。
他慢慢地咽下一杯茶水后,又简单地擦拭了周身,才终于好受些。望着阿娇一脸歉意,“把你吵醒了,来——过来——”
阿娇顺从地上了榻,依在他怀里。
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见她眼中满是担忧关切,便笑道:“傻娇娇,朕只用在这动动嘴皮子,就有千军万马为朕冲锋陷阵。人不能过的太容易,所以朕就操操心,你别担心。”
阿娇喉间滚动了千言万语,到底只是轻轻问了句:“卫青能瞒过天下人吗?”
刘彻还以为她要问他为什么选择狠心放弃渔阳,没想到她却只担心顺不顺利。心里立时像被什么揉碎,感动、幸福和满足种种汇总在一起,良久之后只化作淡淡地一声应和。
娇娇从来不去管他下的决定是不是可信,她只和他一起关心进度。
她相信他,不是因为他是拥有至高权威的帝王,而是因为他是她的阿彘,是她眼里从来都是只要想就能做成任何事的那个阿彘。
刘彻好容易把心间的那点哽咽吞下去,方才又补了一句“卫青没问题,朕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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