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又下起了雪。
极小的雪,温柔轻巧地在空中盘旋着,慢悠悠地才打着旋落下来。
下雪天也较平日里暖和,但架不住在雪地里站的时间长了,手脚也慢慢透出些寒意来。
海棠瞧着皇后斗篷也不肯戴,就在雪地里立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心下难免着急。
这在雪地里再冻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她轻轻上前,尽量让踏在雪地上而出的咯吱咯吱声音降到最小。
海棠语气也很轻柔,“皇后,若不然咱们进去吧,外面到底冷。”
阿娇没有说话,只是如痴如醉地盯着眼前金光璀璨、美轮美奂的金屋。
良久方才淡淡地开口:“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她的语气也很温和,但海棠却不敢不从。
皇后好说话时,海棠就是说她几句也没事。
但是皇后一旦用了肯定语气,那就是再无转圜之地。
主仆间再亲近,也不能质疑主人的决定。
这个道理海棠很小就懂了,于是她把自己怀中的手炉也塞给了皇后后,就再没有二话地退到了殿外去候着。
那天在汤泉行宫中和一双儿女说起金丝雀时,阿娇便想起了金屋,她忽然很想见见那座承载了刘彻诺言的小屋。
等回宫后,想再见见金屋的**就更强烈了。
于是趁着刘彻不在,一双儿女也送到了长信宫,阿娇梦游一般地来到了椒房殿。
金屋就盖在椒房殿旁,是刘彻为帝后,死活非要践行儿时诺言而盖。
整座金屋从屋檐到横梁再到其内陈设,全是用的黄金实心打造,便是在黑夜中亦出摄人心魄的光辉,叫人迷醉。
金屋刚成时,几乎晃瞎了长安城贵妇的眼,有几个不被刺的又羡又妒的?回去看了自家美妾在怀喝的醉醺醺的夫君,气的当场和离的也不是没有。
就是阿娇的亲生母亲馆陶都沉默了半天,临走时才说了句“得此金屋,不枉此生”。
是啊,天子如此炙热的爱意昭然,有几个人能不感动的?
但彼时的阿娇还只当自己是陈娇,哪敢放心大胆地享受这份叫天下人艳羡不已的荣耀?
更何况,如今笑的越甜,将来痛哭流涕的时候也就会更多。
但她到底还是沉沦进了刘彻的柔情蜜意,疯狂的时候她会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管那么多干嘛?
然而人即便极力麻醉自己,还是会有偶尔清醒的时候,何况是自小就对未来惴惴不安的她?
那个时候她常来金屋坐,常用它来提醒历史上陈阿娇从来不是胜利者。
刘彻很奇怪她为什么总爱来金屋待着,璀璨到极致的金屋也就是外表好看,到了夏日的时候热的像蒸笼,冬天的时候冷的像冰窖,根本就是只能看看而已。
但还没等阿娇找借口,他就恍然大悟地含着心疼和怜惜抱住她,跟她一遍遍地说放着也没什么可惜的,就让它这么白放着,没事的。
阿娇的眼泪一到这时就忍也忍不住,她想不明白,他从不说她半句不好,想必是真的很爱她,他们将来究竟是因为什么才闹到那样的地步呢?
刘彻被她的泪吓了一跳,她却含着笑扑到他的怀里叫快走,这里金光反射太刺眼睛了。
阿娇怔然地望着金屋上的云鸟瓦当,回忆波涛汹涌地向她扑来。
前世时,她和刘彻自小就亲密无间,到了情窦初开时两个人自然而然就好的蜜里调油。
两方的父母都乐于见到这对将来的小夫妻感情好,对他们的过分亲密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