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中,内阁四臣收拾好一天要奏报的政事,循例,他们要前往谨身殿与朱允炆开一个时辰左右的小朝会。
大朝会是一月一次,但小朝会则一日一开,范围仅局限在朱允炆这个皇帝与四名内阁辅臣,这个小朝会被外廷私下里称为:‘五人会议’。
大明这个国家的大事基本都是靠这个小会定下来的,真正的大朝会基本不是用来议事,更多的是宣读制诏。
即五人会议定下来的国事拿到大朝会上直接宣布,各部各领差事下去推行即可。或者便是用来宣布新的人事任命。
“几位阁老,陛下有旨,今日的小朝会罢了。”
四人刚联袂走出殿宇,迎面便碰上一个跑腿的小宦官,后者为他们带了一句朱允炆的口谕。
杨士奇站出来问了一句:“陛下可说缘由吗?”
皇帝勤勉,一般是不会停小朝会的,登基以来除了不在京的日子,基本没有懈怠过。
“郑和郑公公从阿拉伯回来了,一大早就在乾清门外候召,陛下说今日要跟郑公公谈海事。”
“好,知道了。”
挥退小宦官,四人只好折身回到文华殿。
“陛下一向重海事,这郑三保打阿拉伯一回来,陛下连小朝会都不开了。”
呵呵一笑,杨士奇打自己桌子上拿出一份本来打算在小朝会上说的奏本开口道:“我这刚从通政司接到泉州海运司的一份题本,正打算找陛下汇报呢。”
“泉州海运司?”
泉州海运司是大明眼下的重地,杨士奇提及,郁新便接了话茬:“出什么事了?”
“泉州海运司转运使耿江、泉州水师指挥使陆大虎前几天被拿进锦衣卫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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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拿下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胥吏一般,杨士奇说的很随意:“这情报是昨晚泉州府衙门送到通政司的,正打算今早跟陛下汇报一下,估计现在陛下应该已经从郑和那里知道了。”
文华殿里顿时一片议论之声。
“拿进锦衣卫大牢?泉州海运司乃是我大明财税、商贸重中之重,这福建锦衣卫简直是乱弹琴,他们有什么资格拿人。”
第一个蹦出来吵嚷的便是税部尚书李子容,他怒气冲冲的说道:“这耿江履职以来,泉州海运司的工作一向做的很好,税收年年攀升,纵使出了什么问题,锦衣卫也应该给朝廷,给内阁通个气,说一声吧。”
“谁拿的人?”
没有第一时间表态,郁新更关心是谁那么有魄力,直接拿下泉州当地两大坐地虎。
杨士奇与他对视一眼,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安定伯顾语。”
泉州皇商分会的会长?
郁新楞了一下,一个商会的会长,有什么资格把这两人送进锦衣卫的大牢,这不是胡扯呢吗。
“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文华殿里的吵杂声更重三分:“就算他是外戚,又有什么资格插手地方的事,四位阁老,此事应及时禀告陛下,治安定伯逾矩之罪。”
大家伙还是比较克制的,只说逾矩,没说擅权。
前者最多申饬一番,后者可是要掉脑袋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到底是国舅,后面站着贵妃娘娘呢。
“哪里逾矩了,可别忘了当初安定伯本身就是从御前司锦衣卫百户的位置上离得京。”
杨士奇呵呵一笑:“这几年一直没人知道福建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是谁,现在这不是浮出水面了嘛。”
各省的锦衣卫系统内阁一直都摸不清楚,这是御前司直辖,内阁也从来没有插手打探过。
内廷和外廷之间,都在克制。
“这几年锦衣卫随意执法,想拿人就拿人,弄得地方人心惶惶,这还怎么施政,怎么治国。”
李子容气的不轻,丝毫不顾忌顾语的身份:“中枢直辖的官员有没有犯错,是不是犯错,按章程就应该上弹劾的奏本到都察院,由都察院会同刑部派人去查,最后三法司一起复核定罪交由内阁审批。
之前府县一级的官员很多连当地省里的按察使司都没有查明白,锦衣卫百户所就开始拿人了,现在倒好,连中央直管的泉州海运司,锦衣卫都想抓就抓。
以后都这样做,那还要什么都察院,要什么按察使司。直接让锦衣卫入驻布政使司衙门不就完了?”
地方的按察使司职能类似于后世的公检法外带司法厅,而锦衣卫的职能,这些年已经转变的更像是纪委。
民间的监管和商业的监管开始变得越来越松,更多的人手人力都用在官员的内务监察上,可谓是让地方苦不堪言。
地方有锦衣卫,南京有西厂,这两个单位谁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手,或者说招募培养了多少的眼线。
可能是贩夫走卒,也可能是青楼戏子,甚至,会是这些一二品大员新纳的小妾。
人人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杨士奇看着李子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税部尚书,在这件事情的上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这个李子容,似乎跟耿江是同科进士,录进前,好想是同乡学堂一个教谕教出来的同门师兄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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