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哈哈一笑:“也是年关临近事少了许多,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台上这是唱的哪出戏啊。”许不忌笑笑,句句话里都带着深意:“我对这戏曲没什么研究,看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的。”
听出了许不忌话里的挤兑意思,杨士奇也不恼,真就大大方方给许不忌介绍起来:“取自《三侠五义》包拯的故事,叫包公案,又在元曲的基础上改良一番,取法了一些《续七侠五义》中的包公故事,现在叫铡美案。
说的是宋代有一儒生陈世美,进京赶考中了状元,榜下捉婿就成了驸马。发妻秦香莲带二子入京寻夫,这陈世美非但不认,还企图杀妻灭子,无奈秦香莲只好告到东京府寻包拯。
包拯愤极,动以铡刑,皇姑、太后问讯赶来营救,但这包拯铁面无私,不畏权势,便终将陈世美铡死。”
说完又呵呵一笑:“小说戏曲,真实性无须考究,百姓爱听也就听一乐呵。一个小小的三品知府,连太后亲临的面子也不给,这种情节也就只能出现在小说里了。
老百姓想看到的就是不畏强权,就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写小说唱戏的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说这话的时候,杨士奇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许不忌。
“许阁老以为然否?”
“那万一是真的呢。”
许不忌哈哈一笑:“毕竟两宋王朝,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皇权不出宫,太后也就是一深闺妇人,要什么面子啊。”
“话不能这么说。”
看着戏,两人聊得话却是渐渐偏离了戏曲本身。
对于许不忌的看法,杨士奇语重心长的说教了一句:“士大夫之权基于皇权为了稳定自身统治而授予士大夫的,本质上是属政治交互,所以该给皇权面子的时候也要给,不然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包拯区区一小官,涉及到这么大政治影响的一件事,又哪里是他说了算的,真要是这么做了,还不被同僚所不容、被士大夫阶级所不容。
能做到三品大员,说明包拯也不全然是一个刚正不阿不懂变通的顽石一块,不然士子学生如此多,偏生他就能一步步步履青云,从小小知县一路权知开封府呢?”
说罢,杨士奇端茶,许不忌陪着饮了一杯,两人都是一脸的笑意。
前者饮罢了,继续说道:“《大戴礼记》中可是说的好话,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包拯能够步步高升,最后官至一品枢密副使,说明此人深谙为官之道、政治上的事情也是长袖善舞,处理的滴水不漏。”
“哈哈,是极是极。”
许不忌连连点头,哈哈大笑起来,杨士奇便也舒心一笑,阁间内一团和气。
“来,我敬杨阁老一杯。”
“不敢不敢,当同饮。”
两人以茶代酒倒也喝的痛快,放下杯子后又相互客气着,示意对方动筷吃菜,怎么看这同僚之情都甚是相得益彰。
戏唱罢了,陈世美最终血洒狗头铡,戏楼内一片叫好之声,两人也起身离开,此时的南京,已是擦了夜色漆黑。
“入了冬,这天是黑的早啊。”
杨士奇感慨一句:“黑的早、亮的晚,少却多少乐趣啊。”
感慨罢,又邀约道:“不若许阁老来我府上,烫上两壶酒再饮几杯?”
刚才两人在戏楼里已是吃过了晚饭,但都没有喝酒,毕竟一朝首辅阁臣,在外面喝的面鼾耳热的也不好看。
倒是回府的话可以喝的痛快,俩人都住在长安街,门连门的都不远。
许不忌想想,便打算同意,不愿拒了杨士奇的面子,却听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保护两位阁老。”
身旁几十名便装侍卫迅速围拢上来,防止被狂奔的战马冲撞到,算是与这畜生擦肩而过。
“什么人敢在京中如此狂奔纵马。”
两人都看过去,便见这畜生正沿着马路飞奔,其背上男子明显已是酒醉大鼾,整个人都在马背上摇头晃脑,一时便是控制不住,马撞进了旁边的人行道内。
尖叫声四起,几名躲闪不及的行人被撞飞,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马背上的男子也甩了下来,这番变故下难免酒醒,当场便呆若木鸡。
醉驾撞死人,可是要判死刑的啊!
也就在男子傻眼的时候,杨士奇和许不忌的脸色都齐齐一变,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两人都认出了这个男人。
燕王三子,朱高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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