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理下伤口。”安南话音刚落下,乔江北就对他说了句。
安南点头。
“去试试,结果不论。”离开之前,乔江北看着我说了句。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我深吸了口气,对着他点头:“嗯,好。”
两个男人离开之后,我整理了一下安南带给我的信息,片刻之后,我拉开辅导室的门走了进去。
迎面一个杯子朝我门面砸了过来,我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我还是没有料到这个病人居然暴力到了这种程度,有些猝不及防的侧身,那个瓷杯擦着我的腰部打在了门上,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溅开了一地的碎片。
“你这个贱女人!给我去死!”
我惊魂未定,对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朝我扑了过来,他身高只到我的腹部,一靠近我,便做出了手里拿刀捅人的姿势。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是一个十来岁左右的男孩子,他面目狰狞,眼底一片猩红,被我控制住双手之后,他口中不断叫骂。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自我保护意识,再加上他的力气并不小,眼见无法挣开自己的双手,男孩开始用脚踢我,我吃疼,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任由那些力道落在自己身上。
男孩的情绪异常激动,眼底的仇恨几乎化成实质。
我努力让自己忽略身上的疼痛,集中精神听清楚他口中夹杂在怒骂当中的一些有用的字眼。
“你就是个贱货!”
“臭婊子!我要砍死你!”
“杀了你,我看你还怎么得瑟!”
……
我倒吸了口凉气,得是怎样的怨恨,才会让眼前这个本来应该拥有最灿烂笑容的孩子说出这些仿佛被诅咒了的字眼?
男孩落在我身上的力道开始减弱,我知道这是他的体力开始不支的现象,果然,又过了差不多半分钟左右,男孩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眼底的红色慢慢褪去,抬起眼睛看着我,露出了带着迷茫的神色。
当看到我脚边的碎片的时候,男孩有些惊恐的不断后退:“不是我,我很乖,别打我,不要打我!”
这才是这个孩子最真实的本能。
至于刚才的狂乱,我心下一跳——为什么,我会觉得居然和乔江北在雷雨夜发作的时候有些相似!?
是我想太多了吗?我心脏跳得厉害,可是眼下的情景不容我多想,小男孩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我朝着他走过去,可是他太敏感了,就连我的脚步声都让他表现得犹如惊弓之鸟。
我不敢太刺激他,只能站在旁边等他平静下来,就这样在辅导室里又呆了十来分钟,当小男孩的身体不再颤抖的时候,我在他跟前蹲下身子,试探性的身手在他手臂上碰了下,一直维持着将脑袋埋在膝盖的小男孩在我的碰触下,他的手臂松了松,继而便有些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这是睡着了?我有些错愕
“小朋友?”我轻声唤,小男孩一点反应都没有,确实是哭到睡着了。
我有些失笑,轻手轻脚的抱起小男孩,将他安置在辅导室里的躺椅上,盖好被子,我这才小心退了出去。
回到十二楼乔江北的办公室,彼时他正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见到我,他扔了手里的文件看着我:“怎么样?”
“我进去的时候那个孩子正处在病发状态,后来他闹累了睡着了,除了一些类似于复述的字眼,我什么信息都没得到。”我实话实话。
“复述的字眼?什么意思?”乔江北问了句。
“就类似于癔症。”我看了眼就坐在我对面的男人,他眼底的光有些奇异,可是却并没有想要打断我的意思。
我这才接着道:“患了癔症的人,会在特定的情况下进入当时对他造成打击的回忆里,病患本身会对当时的场景进行模拟,将自己带入其中一个角色,而病发时所说的话,便是复述的,当事人的言辞。”
“继续。”我话头微顿的时候,乔江北扬眉对我说了句。
“那个小男孩病发时一直在重复‘杀了你’、‘你该死’这样的字眼,很明显是受到过度惊吓,这是心理疾病的范畴没错,如果心理辅导的效果好,确实是可以让那个孩子从阴影里走出来。”
“效果要是不好呢?”乔江北看着我。
“那么癔症便会伴随着他一起成长,虽然不能完全排除隐患,但是如果病患意志力足够强大,那么除了特定的时间点会发病,他的其他一切和正常人其实是一样的,但是如果病患的承受能力太差,那么癔症也许会使病患发疯。”
我话音落下,乔江北闭上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睁开眸子看着我:“你有治好的把握没有?”
“我不敢保证。”我实话实说:“具体的情况我现在不是很了解,等那个孩子清醒之后,我和他谈一谈,之后我才能下定论。”
“他叫王志浩,今年十一岁,是在一个凶案现场找到的,当时他是除了行凶者之外唯一的活人。”乔江北看着我的眼睛:“死者,是他的母亲,行凶者,是他的父亲。”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的父亲怀疑他的母亲红杏出墙,甚至怀疑王志浩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有一天,他的母亲晚归,而王志浩的父亲借着酒劲杀了自己的妻子,又在王志浩面前进行肢解尸体的行为,王志浩受到惊吓放声大哭,哭声激起了他的父亲的凶性,如果警方的人再晚去一点的话,王志浩说不定也会被他的父亲亲手掐死。”
我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尖叫下一秒就会冲破喉咙叫嚣而出。
乔江北却依旧一脸冷静的看我:“他现在很排斥陌生人的接近,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他的心理疾病?”
——这样向来少言的男人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早些知道那个孩子情况?了解他被治愈的几率有多大吗?
我看着乔江北,第一次在彼此都清醒的情况下对上了那一双狭长眼眸——他会这么关注王志浩,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世和他有什么渊源,还是因为,王志浩有可能患了和他一样的病?
这样的想法让我心生惶恐。
乔江北,这个站在食物链顶峰的男人,他在雷雨夜的发作,果然也是因为患了癔症的原因吗?
就在我细思极恐的时候,乔江北再度出声:“怎么样?”
我一个机灵,赶紧让自己回了神:“乔爷,我没有办法给你准确的答复,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去试试,可以吗?”
乔江北看着我,许久都没有出声。
“乔爷,我……”冗长的沉默让我越发不安,就在我踌躇着开口的时候,乔江北也终于打破了沉默。
“尽你最大的努力?”他的声音很轻。
“嗯,是的。”我赶紧点头。
乔江北缓缓勾起嘴角,脸上神情是我形容不出的情绪:“我等着。”
我松了口气,赶紧道:“乔爷,那今天要是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留下来,随时观察那个孩子的情况。”乔江北说了句。
我不敢拒绝,而男人话音落下没多久,便不再理会我,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开始翻阅。
我站了一会,硬着头皮和乔江北问了声问能不能先出去,得到回应之后,我这才从他的办公室退了出去。
——感觉我和他之间好像越来越牵扯不清了,我苦笑了声,走到电梯按下七楼键。
去到溶溶病房的时候,于长飞已经不在了,而溶溶正躺着,她偏过脸看着窗外,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我进去的时候,溶溶听见声响回过头:“文静。”她带着笑意唤了我一声。
看到溶溶好好的,我奔波了一天的心这才稍微安顿了些。
和溶溶说了会话,不一会儿天便开始暗了下来,我去打饭和溶溶一起吃了,刚收拾完没多久,乔江北就让人过来喊我了。
我按照来人的吩咐直接去了13楼,那个叫王志浩的孩子已经醒了,乔江北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诊室外面,看到我,他示意我进去看看。
小男孩一看有陌生人靠近就显得特别不安,我也没有一上去就问东问西,而是拉家常一样带着他循序渐进,然而到底是失去父母的重大打击,王志浩的心神很不稳,直到深夜时分,除了基本信息,我什么都没问出来。
倒是乔江北和我说的那些,通过推敲,基本都是属实的。
整个晚上,他一直就在外面看着,我和王志浩一个话题结束的时候,他对我比了个结束的手势。
我蹲下身子和王志浩告别,他点头之后,我这才起身走出辅导室。
乔江北带着我一路无话的回到他的办公室,他并不是急性子的人,而我很显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可以对跟他说,于是我便安静的等待乔江北自己开口问我。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对我抬了抬下巴:“先去洗澡。”
诶?
我以为自己幻听了,满脸问号的看着他。
乔江北眉心微皱:“动作快一点。”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乔爷,我回家里就好了……”我弱弱的说了句。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乔江北眉眼冷清的看着我。
我顿时就怂了,灰溜溜的走到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区,说是休憩区,其实里面的装潢已经不亚于一套单身公寓了,该有的什么都不缺。
直到洗完澡要穿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没带换洗衣物。
“……”真是呵呵自己一脸。
我用给自己上坟的心情拿了洗手间储物柜里的一件宽松上衣套上了,出了浴室的时候,乔江北正在书架里找书,看到我出来,他将手里的书随手放在书架后面的电脑桌上朝我走过来。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紧张了,乔江北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越过我进了浴室。
我悄悄松了口气,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去把头发吹干。”
我赶紧应了声,浴室的门被阖上,我从柜子里找出吹风机,坐在沙发上把头发吹干,之后我刚把吹风机收回原位,乔江北也洗完出来了。
他就只在腰间围了块围巾,没擦干的水珠顺着他的胸膛一路滑到了精瘦的腰间,经过八块腹肌的地带,水珠还调皮的停顿了一会,然后跃入了他隐隐约约的人鱼线条里面。
咕咚。
我特别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乔江北!乔爷!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我求你!不要到处散发你总攻的荷尔蒙气息好吗?
会死人的!
耳边好像听到男人轻哼了声,我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世界顿时一片清净。
就在我都生出了乔江北是不是要让我在沙发里睡一晚的想法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过来。”
我下意识回身看向声源,他已经半靠着床头坐好,见我回过头,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我过去。
我也分不清自己那时候是被美色所诱,还是真的是单纯的不敢拒绝乔江北,总之他开口让我过去,我也就乖乖的照做了。
刚挨着床沿坐好,乔江北便伸手关了灯,一片黑暗的屋子里,我只感觉原本半坐着的人似乎是躺下了。
我犹豫了片刻,小心掀开另一侧的被子尽量放轻动作也躺了下去。
一只手横过我的腰身将我揽了过去,我感觉自己的鼻尖似乎碰到了他的胸膛,正紧张得都开始憋气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乔江北的声音:“睡觉。”
这之后,便是他绵长规律的呼吸,我听着乔江北的心跳声,黑暗中,有那么一瞬间,心底竟然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触来。
赶紧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我强迫自己闭上眼。
然而我到底也有将近两天的时间没有睡觉了,刚开始清醒了会,见他真的只是盖着棉被纯睡觉,我很快也便迷糊了过去。
后来,我是被勒醒的。
睁开眼,视线里依旧是一片黑暗,乔江北原本放在我腰间的手臂一直在用力,勒得我生疼生疼。
“乔爷?”我忍痛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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