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白幔遮天。
中堂上,一个大大的‘奠’字证实着林老夫人仙逝的事实。
靖安帝谕:追封林老夫人勤国夫人。
林家三兄弟、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孝服加身,均跪在林老夫人的灵柩前,一一为前来给林老夫人上香、拜祭的客人答礼。林家的三个媳妇则跪在香炉前,不时的替香炉添香烧纸钱。
孙辈中独缺了林珺,那是因为林老爷心疼她,叮嘱家中人务必不要让林珺知道她奶奶已去世的消息,好让她在边关安心养病。
随着兵部、太尉府、吏部的人一一拜祭完毕,林正、林拾二人便将客人带至另外的专门待客的宅院入座。早已不再管家务事的老管家福伯这个时候又重操旧业,帮着两个儿子安排林府的一应事。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老管家林福颤抖的声音,龙世怀一身披麻戴孝的出现在了中堂,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林老夫人的灵柩前。
好不容易被林正、林拾扶起,龙世怀却是倔强的跪在了林镜之身边,不去那为客人准备的宅院。
林老爷在后堂看得清楚,清叹一声,来到龙世怀面前,硬生生将倔强的外孙扶起,道:“龙儿,使不得啊。”
这‘龙儿’曾经是龙世怀的小名,如今由林老爷唤出,龙世怀只觉得亲切不已。凤目中眼泪便止不住的滚下。
“龙儿只想送外婆最后一程。”
“来,随外公在后堂送外婆是一样的。”说话间,林老爷子便将龙世怀拉入了中堂的后堂。
若一国太子跪在这里,别说后面将要来拜祭的人了,便是先前来拜祭的人也都得跪在这灵柩前。这样一来,便是从这中堂跪在外面的大街上去只怕也跪不下。
仔细将后堂的前后左右都检查后,林老爷这才拉着龙世怀坐下,轻声问:“你父皇可好?”
“嗯,好了些。只是昨天在御湖吹风加重了病情,今天仍旧动弹不得,所以不能前来送外婆最后一程。”
“你母后……是真的吗?”
昨晚,去世十三年的女儿突然出现在了老妻的弥留房中,当他们一众人都冲进去的时候,惊动了痛哭的女儿。然后,因为速度太快,根本辨别不清到底是不是有人拥着女儿如飞而去。若非几个儿子不依不饶直直追出,若非因了龙世怀那一声凄厉的‘老妈’的呼喊声迫得女儿乘月破云而来,林老爷仍旧觉得昨夜是一场梦。
所以,他现在急于想得到确认。
“外公,是真的。母后还活着,还活着啊。昨晚,母后随着我到了青龙殿,那个时候父皇因了病重仍旧晕睡着。母后很难受,哭了许久。还将她的头发和父皇的头发编了个同心结塞在了父皇的手中。”一边说,龙世怀一边哽咽道:“我知道,母后在这里不能待太长时间,也不可能留在东傲,所以,就算万分心痛,我仍旧让母后走了。”
非走不可啊。否则,留下来的结果定是战争无疑。
十三年前的罪好不容易是用死险险赎回的。
十三年后若因她归来再起战争,别说再死一次,便是再死万次也不能赎其罪。
女儿虽无辜、虽无罪,但一切因她起、因她生,伯仁为她而死啊!
原来昨夜不是梦!
女儿真的还活着。
老泪纵横间,林老爷抱着龙世怀,道:“好好好,我们的龙儿长大了,知晓了大义成全。”
泪亦是扑扑而下,龙世怀道:“世怀日日夜夜祈求着老天将母后还予龙儿,哪怕母后生活在一个世怀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但只要她活着就好。如今老天终于让龙儿得偿所愿,龙儿一生足矣。”
很是欣慰的边点头边抹着眼泪,林老爷问道:“你父皇果真因病晕睡着?”
“父皇这段时日皆在这个时辰昏睡。但我不知道昨夜父皇是不是一如往常般的昏睡着。父皇似乎知道母后回来了似的,在睡梦中流了许多泪,还呼唤了母后的名字。今早,父皇醒来便看着手中的同心结发着呆,然后命太医来替他诊治,且很是用心的喝了太医煎的药。”
如此看来,靖安帝那个时候应该是醒着的。正因为醒着,才知道他的皇后活着,知道他的皇后回来了。是以又有了活下去之心。但,对女儿的爱超过一个国家之重的靖安帝终于舍得放手,想来那个时候他的心必在流血罢。可便是流血,他也不能留下他的皇后,他宁肯他自己痛苦,定不允他的皇后再历痛苦。
如此一想,林老爷用衣袖试着自己的眼泪,道了声‘苦了你了,今朝’的话。
“外公,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父皇和你一样,都选择了爱一个人不一定是要拥有,有时候爱也是一种放手。”
虽然不是很懂外公的话。但龙世怀仍旧点了点头。又有些懊恼道:“可是,孙儿把事情好像搞砸了。”
“怎么了?”
“母后临走前叮嘱孙儿,要孙儿当一个一如父皇般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让我的子民有衣裹体,有食裹腹。可是孙儿,居然问了母后一句‘如果儿子以后统一了三国,我们还会见面不?’的话,然后母后似乎生气了,说了一句‘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战争’的话后一去无踪……”说话间,龙世怀将昨晚的事大体上讲了一下,最后不无懊恼,摇着他外公的手道:“外公,怎么办?怎么办?孙儿知道错了,可不知母后听没听到孙儿的话。”
“孩子,别担心,便算你母后没有听到。但你可以让她看到啊。”
“看到?”
“你不是说,你母后说其实她一直都守着你的么?既然她一直都有守着你,那你的一言、一行、一动她都清清楚楚啊。”
见外孙的眼睛亮了。林老爷继续说道:“所以,做给你母后看,做一个好皇帝给你母后看。”
“嗯,对,好。”
“孩子,别为你昨天的话自责。你母后是我生的,我明白她。她不是生你的气,她是心痛,心痛母子的团圆居然还要年幼的儿子想办法。她这是心疼你,心疼得怕一个转身下便不忍离开你,可偏偏的她又不能留下。因为她留下来,只会给你、给你父皇、给我林家甚至于给所有国人带来灾难。明白不?”
“啊,是这样……”龙世怀倒在外公怀中,眼红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母后生我的气了。”
“傻孩子。你母后的一生,除了生她自己的气外,从来不生别人的气。”
似想起什么,龙世怀突然说道:“外公,母后可有认识江湖中人?”
“你母后幼时曾有过奇遇,她的师傅就是江湖上有名的萧魔秋离,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
于是,龙世怀将昨天他母后突然凭空消失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将母后带走的人,武功之高强世所罕见。别说那守在青龙殿一里范围内的暗卫了,便是我都没有察觉到那人的到来,看来,当年母亲跳崖后应该有一番奇遇。说不准就是此人所救。”
“你怀疑是秋离?”
龙世怀摇头,“秋离行事诡秘多变,但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来去,你恨他也好爱他也罢,他就是他。可昨夜那个人,明显不是秋离。应该是我认识的,要不然他不会先以白绫缚我眼光,让我看不清他到底是谁。所以,将母后带走的人肯定不是秋离。”
“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去找不成?找到了又如何?”
“我就,我就……”
看着眼神黯淡的外孙,林老爷叹道:“让你母后就这么去罢。她的一生够热闹的了,好不容易静下来,我们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你不也说只要她幸福就好么?”
在林老爷开导龙世怀的功夫,只听老管家林福又唱道:“武老爷子武必武大人携孙女武念亭拜祭勤国夫人。”
随着老管家福伯的声音落地,一头花白头发、花白胡须的武必一扫往时的威风,身子有些颤抖的进了中堂。武念亭早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林老夫人的灵柩前,声泪俱下的呼着‘外婆’之称。而武必老爷子要跪下的身子却被从后堂冲出来的林老爷子扶住,道了声‘使不得’的话。
林正见状,急忙递了支香到武必手中,武必接过,小心敬上,然后给林老夫人的灵柩鞠了三躬。
然后,林家三兄弟、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同时给武老爷子还跪礼。林老爷子一把拉了武老爷子,道了声“走。咱们老哥俩去后面坐坐,送敏儿最后一程”后亲自携着武老爷子往后堂而去。
武念亭没有随着她姥爷前往后堂,也没有随林正前往那待客的宅院,而是在头上戴了孝,跪在了林瑾的身边。
龙世怀在后堂见了本想出去,但被进后堂的林老爷子和武老爷子同时一左一右的按住,林老爷道:“你的心我理解。但别越了礼数。今日整座城的大小官员都到了。别给人留下话柄。”
如此一说,龙世怀也便不再想着要出去戴孝了,很是规矩的守在后堂。
紧接着,只听福伯又唱道:“西宁王府王妃于茜月、侧王妃梅艺菲、濯州侯龙奕勋、子龙奕凡、子龙奕真、子龙奕康、郡主龙熙敏拜祭勤国夫人。”
除却仍旧在边关的龙吟风外,便是方方回京办事准备回边关的龙奕勋也因为林老夫人的事而滞留京中,西宁王府可谓一家全体出动,足显对林老夫人的尊敬。林老爷和武必急忙起身从后堂步入中堂,示意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嬷嬷搀扶起于茜月、梅艺菲、龙熙敏,然后又示意一众家仆们急急的一一搀扶起龙奕勋、龙奕凡、龙奕真、龙奕康等人。
林家的孝子贤孙赶紧给西宁王妃和梅艺菲、龙奕凡等人还跪礼。
王妃于茜月只是叮嘱了声‘林太尉、林大将军、林尚书,节哀’后率着西宁王府的一众人由着林正、林拾二人引领着去了待客的宅院。
西宁王妃口中的‘林太尉’指的自然便是林老大林漠轻,因他兼职着太尉,所以此时称他为太尉是为了和林漠楼的尚书之职以区分,倒也合情合理。
只有龙奕真,一溜眼间发现跪着还礼的武念亭,他不仅抬了抬自己的下巴,磨了磨牙,恨恨的瞪了武念亭一眼。
“东平王府王妃何津瑶、侧妃杨夫人、世子爷龙耀霄、子龙耀宇、郡主龙咏萱拜祭勤国夫人。”
除了驻守边关的龙云海、龙耀霖外,东平王府一家子居然也全体出动了!先前来拜祭且在待客宅院中的人不知不觉在这大冬天的日子都抬手试了试额,心道‘好险,好在来了’的话。
同样的,林老爷和武必老爷子又急忙步入中堂,仍旧示意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嬷嬷搀扶起何津瑶、杨韵绮、龙咏萱,然后又示意一众家仆们急急的一一搀扶起龙耀霄、龙耀宇等人。
林家的孝子贤孙又按规矩给东平王妃和龙耀霄等人跪着还了礼。
在东平王妃何津瑶叮嘱了声‘林太尉、林大将军、林尚书,节哀’后,林正、林拾二人亦打算引领着东平王府的一众人前往待客的宅院。
东平王妃此时却驻足在林家的一众孝子贤孙前。说起来,东平王妃何津瑶她此时相当的感激林府。
为什么呢?
因由就是陪在她身边的长子龙耀霄。虽说龙耀霄是个纨绔,便是怎么打也改不了他那纨绔的性子,偏偏不成想这个不屑子和当朝太子龙世怀是好兄弟,虽然他们本就是堂兄弟,但何津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所有的堂兄弟中,太子和她儿子的关系最好。也正因了这层关系,便算她的那个浑帐逆子未奉诏便偷偷的回了京城的罪亦因了龙世怀到靖安帝面前求了情,靖安帝才没再追究。
而且这个逆子这次从边关跑回来后似乎转了性子,居然在王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习文、或练武。逆子突然这般正经,搞得何津瑶倒有些替他担起心来。今天若非林老夫人的丧事,他定然也是规规矩矩的蹲在王府。
观察了几天后,何津瑶认定儿子一切的好转都是龙世怀的功劳。龙世怀是林府的外孙,那她对林府自然而然便会又看顺眼几分。她甚至想着要将娘家的几个兄弟都说服成林家党,帮林家就是帮太子。帮了太子那哪还愁儿子的王位不顺。
何氏一族虽然是七贵中人,但在世族中的地位比于氏一族低了许多。世族中人也不过踩低拜高之人,如果是于氏一族有难,只怕世族七贵早就动手相帮了。哼,什么世族七贵,什么寒门五姓,她统统不在乎。在她儿子的世子之位岌岌可危的时候,也没见世族七贵中的人帮儿子一把,还是龙世怀,这个寒门五姓的外孙帮的忙。
既然如此,她帮龙世怀也算还恩。看来,过几日,她得回家一趟,和她几个兄弟好好谈一谈她何家未来的走向了。
如此想着,何津瑶伸出手,一一抚着林瑾、林璇的头,口上道着‘好孩子们,别太伤心’的话,心里头却在想着要不要将这二个孩子中的一个替自己那不成器的长子定一个下来,亲上加亲总是更稳当些。再说这二个孩子的模样,一个比一个清秀,一个比一个娇美,真是越看越爱啊。可惜的是今天没看见林珺,按年岁来看的话,林珺和大儿子的年岁更配。
二个如花赛玉的穿着孝服的女孩儿因了痛哭,眼虽然红,脸亦更红,衬着那白衣,越发的比平时美了三分,何津瑶的眼睛落在林璇的脸上便恍了神,再也转不开了。
“娘,走了。”龙耀霄不想他娘在这里搞得林家的人不自在,再说后面还有人要参拜,他娘待在这里算什么话。于是便拉着他娘走远。
龙咏萱却是意味深长的盯着武念亭的方向,在一众老嬷嬷、婆子们的带领下三步一回头的往待客的宅院而去。
知道前来拜祭的人肯定会有许多,是以林家专门辟了一进院子来迎客。待客的宅院院子坐北朝南方向是五间正主屋,东西厢房皆改建成了宴客的花厅。中间的场院是留着唱戏用的,非常的开阔。男客自是被林正、林拾引进了花厅,而女客则自是被林府的管事嬷嬷按地位高低分别引进了坐北朝南的那五间大屋子中。
一到宅院,龙咏萱的眼睛就亮了。
今日,在这待客宅院主持事宜的正是上官澜。
其实,在东傲,只要你谨守着礼仪不要做出男女授受不清之事,男女之防倒也不似有些国家那般拘禁。没有防到男女连偶尔碰个面、不小心牵个手都要浸猪笼的地步。
只是万不想来祭拜老妻的人会这么多且多是携家带口,林老爷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趁乱做出什么事来抵毁林家的名声,是以急忙请了上官澜来帮忙。
不说上官家可通天的的财力,只说上官澜身边那孔武有力、心思灵光的众多保镖,那可都是一顶十的人。男客那边自有天猛、天玄等人招呼。女客这边则有天英、天巧等人帮忙,这也是今日这待客宅院进出人数虽多,但也井井有条的原因。
一见到她的三生挚爱,龙咏萱便似喝醉了酒般,歪身坐在了中间场院就近的石椅上,美人托腮状的倚着石桌,看着正百般忙碌着迎接客人的上官澜。
“上官家的郡王亲自来操持林老夫人的后事,定是受了逍遥王爷的主使。可想逍遥王爷仍惦记着和林老夫人的一段母子情。”
“是啊,说起来,逍遥王府至今没有主母。真正计较起来,逍遥王府的这位郡王爷称林老夫人亦得称呼一声外婆。”
“先有孝慈皇后的薨逝,再有林老夫人的仙逝,想来逍遥王府和林府的这段恩怨终究是作罢了罢。”
“……”
今日众人看到上官澜出现在林府,八卦的自然便是其父逍遥王爷和孝慈皇后之间曾有过的一段传奇。
妖无双活了三世,对孝慈皇后的事再清楚不过。想当年,孝慈皇后林镜镜幼时拜逍遥王爷为师,长大初嫁逍遥王爷为妃,后来因对逍遥王爷拥有二十四妃而吃醋犯了‘妒’之大忌,被逍遥王爷休出王府。最后进宫成为靖安帝最宠爱的女人,死后追封孝慈皇后。一生可谓跌宕起伏。便是她这个妖都对林镜镜的一生都要叹上三叹。
如今,逍遥王府自林镜镜之后至今都没有主母,林镜镜仍旧可以说是逍遥王爷曾经的、唯一的原配正室。是以,上官澜称林老夫人一声外婆并不为过。
若说原来随着林镜镜被休出逍遥王府,紧接着被追封为孝慈皇后的原因,逍遥王府和林府逐渐少了往来。但如今,如果说先因了武念亭的原因,上官澜和林府开始有了不冷不热的往来的话,如今却是因了林老夫人的过世,逍遥王府首先伸手相助打破僵局,看来果然应验了那句‘人死万事休’的话,一切恩怨终究是烟消云散了罢。
妖无双本性虽为妖,但三世为人的她对孝慈皇后的事亦是唏嘘不已。听着过往人群的低声议论,想着自己的心思,龙咏萱的眼睛却是是眨也不眨的一直盯着进进出出的上官澜。一袭月白的蜀锦袍子,身披白狐茸里子大氅,便是这极简单的装束,却衬得上官澜一如谪仙般的俊逸。还是她熟悉的那副永远不冷不热的清冷傲然之神,还是她熟悉的那副永远不疾不徐的贵气逼人之彩。总在不着痕迹间便避过了一众想和他套近乎的人。
正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上官澜如今就算忙得眼都直了,脸都白了,腰都弯了,腿都不灵活了,但在龙咏萱眼中他便是西施。
可惜的是,西施招呼的都是男客,像龙咏萱这样的女客自有一群仆妇们引领入座。龙咏萱在一位年长的仆妇轻唤了数声后才从看上官澜的神思中惊醒,施施然的一笑,随着那仆妇去了坐北朝南那一溜排中最是居中的屋子。
一待坐下,她又去追寻上官澜的身影。
东平王妃何津瑶见龙咏萱心神不定,她便笑道:“这是怎么了?我们咏萱的魂去了哪里?”语毕,还笑嘻嘻的在龙咏萱面前晃了晃手。
阿澜,今世,你一定会是我的……
正在神思遥遥的龙咏萱突地觉得眼前有黑影在晃动,她吓了一跳,被迫回神,见王妃何津瑶正戏谑的笑看着她,龙咏萱心中虽有不乐,但仍旧作含羞态道了声“母妃!”
这娇羞状有看点啊。何津瑶顺着龙咏萱方才的眼光看去,当她看到上官澜的时候,‘咦’了一声,道:“那不是上官御医。”
东平侧妃杨韵绮笑盈盈道:“正是。”
“这上官家真是得天独厚,且不说逍遥王爷当年以甘罗拜相之龄便被先皇御封为东傲第一圣儒,只说这上官澜,不靠祖荫,年纪少少亦被御封了个金牌御医。东傲国中,有哪对父子有如此荣耀。”
龙咏萱急忙与有荣焉道:“还有呢,去岁的‘朝夕阁’比试,阿澜夺得头魁,获封少年圣儒之名。”
闻言,何津瑶笑着刮了刮龙咏萱的鼻子,“阿澜?好亲热。”
脸一时臊得通红,龙咏萱扭了扭身子,嗔道:“母妃。”
虽然龙咏萱是杨韵绮养大的,虽然和杨韵绮亲一些。但何津瑶因了龙咏萱幼失亲娘的原因也并不怎么反感龙咏萱。一来,龙咏萱在她眼中除了爱撒娇外,一直便是个鲁直的丫头,对她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二来,王爷深宠龙咏萱,她没必要去碰王爷的逆鳞。三嘛,龙咏萱终究是个女孩,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算她有再大的造化那也都是她未来夫家的。
正因了以上的原因,何津瑶对龙咏萱素来没什么防范之心,偶尔还会投龙咏萱所好的做点事讨得龙咏萱的欢心。虽然她不指望龙咏萱会和她站在一处对付杨韵绮,但她也不希望龙咏萱会和杨韵绮站在一处一起对付她。
方才龙咏萱的眼神、行事都没有逃过何津瑶的眼,如果为龙咏萱寻一门她中意的亲事定然能够获得她的好感和感恩。再说,能和逍遥王府结亲的话她东平王府也不吃亏。这东傲城中,不知有多少待嫁女儿家的眼睛都盯着逍遥王府那十二位少爷呢。若龙咏萱真嫁了上官澜,她这个正妃才是上官澜正儿八经的岳母,走出去也威风。
想着龙咏萱的年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又想着方才看见的林瑾、林璇,莫不是东平王府这段时日红鸾星动了。何津瑶只觉得这段时日老天待她极好,事事顺心。是以说道:“听闻这位金牌御医今岁十五……”她约摸着掐指算了算,接着欣喜道:“咏萱,再过两年你正是及笄之龄啊。唉,近段时日因了你大哥的事,我这个母妃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呢,该打,该打。”
按东傲的规矩,女子过十岁便可将亲事提上日程,问名、订盟、纳彩、纳币、请期、亲迎等程序一一走完,至十三成亲的不在少数。当然,皇室的程序则更加繁琐,一一走完这些程序后,也便差不多是及笄之龄了。
何津瑶的话说得虽隐讳,但聪明的人一听便明白了。龙咏萱历经三世越发的明白。一时间心花怒放,想着若何津瑶若真有心撮合这门亲事,那这一世便没有武念亭的什么事了。是以一半欣喜一半含羞道:“母妃,你又取笑孩儿了。”
杨韵绮也是个极精明的。她早就明白龙咏萱在上官澜身上的心事。只是鉴于侧妃的地位不好主动提出罢了。如今见何津瑶有意讨好龙咏萱,她亦不甘示后,道:“你母妃才不是取笑你,她啊,是想撮合你和上官御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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