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不可见地吸了一口气。
说起母亲,小张胜的眉头皱了又皱,说起了自己的条件,“那我要买一点带给妈妈!”
张振海扶在张胜脑瓜子的手为之一顿,低眉道:“好孩子!”
两人进了店里,点了最招牌的糕点,粉白的、略带殷红的各有一笼,坐了好久,小张胜孩子心性,便有些烦闷,开始吵着要离开。
门外恰是走进了一位男子,头发黑白相间,身形修长,立于门外气势凌人。
那人见着父亲,停顿在门口,片刻后一脸怒容,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出小店,却被父亲叫住了:“就这么走了?”
男子停住脚步转了回来,在父亲对首处坐下,脸上怒容仍在,说话也没有好语气:“头一回见到真人,真是稀奇。你一个邕城顶天高的富豪,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张振海说:“想尝尝这家店的粉蒸糕是怎么样的好吃。”
男子嘴角挂着冷笑,脸上一副讥讽。
小张胜的两只小手抱着一盒打包好的糕点,叫道:“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要带这个给妈妈呢!”
男子闻声打量过来,粉雕玉琢的小童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眉心一皱,脸上的怒容和讥讽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怅然,他夹起桌上一块粉白的糕点,问:“小朋友,你知道妈妈去了哪里?还能吃到吗?”问完这句话的男子已经是泪流满面。
四年前这个孩子仍在她腹中时,他暗中去见过一次,没想到四年后,孩子已经这般大,人却没了。
一旁的张振海愣然不语地看着男子将糕点塞入口中,一边流泪一边咀嚼。只默默将被眼前怪人吓了一跳的小张胜小手握住,定住了小孩子那欲哭未哭的心情,低声安慰:“别怕,眼前的叔叔只是太想你妈妈了。”
被那双大手握住,张胜感到无比温暖也无比安心,再不怕眼前的怪人,问道:“叔叔是妈妈的朋友吗?”
男子泪痕难收,带着哽咽:“从小至今,我和你妈妈相识三十年,只不过离开了四年……”他霍然站起来,指着张振海骂道:“你这个三心二意的混蛋,我看错了你,李子也看错了你。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假惺惺,我看见你就心烦。”
男子气势如虹,这一指宛如一剑立在张振海眉心,彷佛只要轻轻一递,血崩当场。
他带着哭音:“什么门当户对,什么高门大族,什么锦绣前程,什么规矩,都是狗屁!”
他泪目闪光,里面尽是杀机。
张振海凝神以对,呼吸急促起来,却没有退缩,一双眸子坚定地看着面前的剑指。
门内忽然冷咧起来,门外更加的昏沉,远处的店家遥遥看着,不敢作声。
小张胜看着剑拔弩张的场景,忽然大哭起来,让气氛为之一松,头发黑白的男子一脸落魄的收回剑指。
张振海一边拍着小张胜的后背,以作安抚,一边说道:“李子说要我带你去上一炷香。”
怪男子呵笑一声,冲店家招手道:“有酒吗?最平常的白干就行。”
店家颇为为难的左顾右盼一会,才苦着脸说道:“咱这店是做蒸糕生意的,不卖酒。”
张振海说:“不碍事的,劳烦您跑一趟替我们买来,算在帐上一起结。”
店家闻声而去,十数便回来了,手中拿了两瓶白干。
“走吧!”
张振海抛下一张大钞,牵着小张胜往门外去了,怪男子从店家手中拿过两瓶白干,尾随而去。
城外青山上,风景秀丽,山水相依处,张振海牵着小张胜,与怪男子站在石砌而成的墓前。
石墓极大,不提墓前祭祀的平台,光墓包方圆就有二三十平。
怪男人提着两瓶白干呆立墓前,愣愣地看着“爱妻李芷”四个大字。
小张胜小跑到墓前放置祭品的平台蹲下,将手中的糕点盒子放好,打开盒子,说道:“妈妈,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糕点来了……”小张胜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最后嘟着嘴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不在家,爸爸都不陪我玩,姐姐也要去上学,好无聊。”说着就小声起来:“后面那个怪叔叔是不是你的朋友啊!他好凶的,还骂爸爸!”
声音虽小,但怪男子依旧听了个清楚,低声一笑,自言自语:“李子,我来迟了,没能保护好你。我知道你不希望那个混蛋出事,你放心,我不会动他的,毕竟孩子需要人照顾。”
男子停顿下来,猛地将手上白干往天上一抛,右手按在腰间,顷刻之间,一道银蛇猛窜而出,炸开了落下的白干。
那是一柄抖动不已的软剑,刺破了酒瓶。
随着男子持剑而舞,酒水并未就此落地,而是不断地被银蛇包裹,流于空中。
此番神技,看得一旁的父子呆立当场。
男子收剑而立,反手将软剑一刺,刺入了墓前石台,整柄剑没入,只留下一狭长的口子。
“这柄青蛇会替我陪着你!”
空中酒水霎时落下,宛如雨水,却一阵酒香。
男子如同大雁一般,飞跃而去,转瞬即逝。
小张胜看得目露精光,神采飞扬。
父亲仰着头看那短暂的酒香雨水,问他:“记不记得有一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
小张胜被母亲逼着背了许多古诗,脱口而出:“路上行人欲断魂。”
父亲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重复念了这首诗。
此后张胜再也未见父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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