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凡人。”顾笑梦抬起头来,泪终于无法隐忍,“他做了凡人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不会让他白死。”拓跋孤道,“我不会让青龙谷葬送在夏琰手里。有我拓跋孤在一日,夏琰就休想踏入青龙谷一步。”
顾笑梦没有说话。昨天傍晚,她在解下斗篷时摸到单疾泉不知何时夹在其下的这封信,绝望地以为他的赴死是一场她无法追及,只能目送的悲壮。而今日,她发现,这原来是一个比绝望更可怕的笑话。她恍惚间仿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她所相信的一切——单疾泉的算无遗策,顾君黎的温柔良善,原来,全都不存在。
她请求拓跋孤将单疾泉的尸体多停一日,因为,她还不能就这样带他回家,让三个孩子看见。拓跋孤允准了,只是——他没有说——即使所有人三缄其口,将这个真相拖到了明日,于他们来说,惨痛又会少一点吗?
留在单疾泉尸身旁的还有顾如飞、关秀,以及凌厉。顾笑梦离开,顾如飞本想送她,可拓跋孤却将他叫住,着关秀陪她回去。
“如飞,”他口气沉沉,“你们顾家离开青龙教将近二十年,如今不过刚刚回来,你还不完全算我青龙教的人。如果你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顾如飞好像沉默了一下:“是,我对青龙教,是不可能像我爷爷那般死心塌地的,我也不想刚回来就遇到这种事。可问题是我走得了吗?朱雀那一剑,我给的。他夏琰放得过我吗?与其出去了被他找晦气,我还不如就留在这里,与你一同御敌!”
他的口气不那么恭敬,不过拓跋孤好像并不觉得。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去找向琉昱过来。夏琰今夜不至,明早也必到了。我来对付他。抵挡禁军之事,便要靠你们带领人手,同心合力。”
顾如飞少年的面孔上飞起丝因激动而起的轻红,重重应声:“是!”
顾如飞也离去了,单疾泉的身旁便只剩下了拓跋孤与凌厉。
“方才我请关秀看了下,疾泉之死——有些奇怪。”凌厉此时方开口,“可曾想过也许并非君黎?”
拓跋孤却冷笑:“是么?那这把‘逐血’怎么解释?你到今日还要为夏琰说话——疾泉临走前说过,夏琰眼下的武功,恐非常人能够近身,不是他的授意,谁能从他手上拿走他的佩剑!”
“或许不是从他手上拿的——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查探消息,不如等等,也许其中另有玄机。”
“呵,凌厉,我眼下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这么久以来做的这些事究竟有什么目的,我现在也没心情听你细说,我只问你,夏琰和他的禁军近在眼前,你这次到底要不要与我站在一边?”
“你听听我的话又有何妨,何必急着……”
“我听得太多了!今日事情演变至此,是我一直都太信任你,我现在只要你回答一句,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凌厉只能叹了口气:“我说过,如果君黎要动你和青龙谷,我一定会阻止他——我自是站在你这一边。但是……”他停了一停,“你还是要听我说几句。”
他见拓跋孤没有反对,便继续:“那日你和疾泉都说过一些我不太明白的话,说是我一直以来对你说了些什么,才令得事情变得如此。我本来没打算理会这等无稽之谈,不过这几日我一个人在徽州城里想了想,这么多年,我们之间从没生过这么大的误会——这甚至已超过了‘误会’二字,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怀疑过疾泉,因为他那日突然对我话里带刺,仿佛要将一切矛头指向我。可我现在知道这想法完全错了。如果是他要挑拨你与我,他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所以我省悟过来,正是在我怀疑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这般地怀疑我,才会有那般举动。他绝不是一个会轻易‘误会’任何人的人,所以你想过没有,这一切或都是出于某种我们至今都没发现的‘阴谋’,某个我们至今都不知道在何处的人。”
“你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
“你听我说!”凌厉有几分愠怒,“当年你就是这样不肯听一句劝,到了今日还是定要如此?我也不是立时要找出这个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不是我们想找就能找得到的,我只不过想叫你看看疾泉——你既然对他所说从来深信不疑,又为什么不相信他临走前说的——他是真的想到了办法才去的?眼下所见却与他当时的承诺相悖,你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丝怀疑——他也许根本没能按他的计划见到君黎?”
“凌厉,我很想相信你的话。”拓跋孤道,“我也很想与你一道,仔仔细细把来龙去脉全部都对质一遍。但不是现在。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无论疾泉是不是死于夏琰之手,如果明天青龙谷就不存在,真相是怎么样于我有什么意义?就算我拓跋孤是被人阴谋算计了,朱雀就是死在这青龙谷——难道用你那些话能让夏琰放弃报仇?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放弃报仇,就是他死。我本来有机会那天就将他的命留下,既然那天没能做到,那么这次,我与他,就只能活下一个。”
凌厉无言以对,只能低头,看向单疾泉。他的嘴微微张着,仿佛还能说出什么似的,凌厉不知道,他在临死前,是不是看到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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