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已经起了黄沙。
没有真正见过黄沙的人,绝对不会想象到它真正的恐怖。
就好像是稀释的沙漠漂浮在了半空之中,之后疯狂地呼啸起来,遮天蔽日,恣意肆虐,吞噬掉地面上的一切,无情地吸干、粉碎。
要是普通人遇到这样的风暴,是必死无疑的。就算是修行者,也不敢冒死前行,只能将自己埋在黄沙之中,等待着风暴平息,再次出来的时候,然而出来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埋了多深了。
黄沙敲打在干枯的胡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立刻被风声所掩盖,传播不出去。无数的黄沙,就像是箭一样,摧残着低矮的小屋,发出密集的响声。好在小屋的墙体够厚,也不会被黄沙轻易地摧毁。
相比于屋外的狂暴,屋内显得极为安静,就连浮在空中的尘埃,也只是极为缓慢地浮动着。虽然外面起了风沙,也没有人太过在意,没有风沙的大漠就不叫大漠了。
月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将尘埃分成了一缕一缕。细微的东西被放大之后,就会将一切都对比的极为缓慢。
而当角落里的声音传出来之后,这份安静又延展了缓慢。
几位对月凝石有注意的人,将目光投到了一个昏暗的角落里,落到了一个蜷缩着的小子身上。
一句话之后,这里就显得格外的安静。本来就安静的地方,因为声音显得更加安静。
行客也向那个小子望了望,眯了眯眼睛,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微地推了推眼前还剩下半碗的素面。
一直盯着桌子上的那碗素面,现在看到行客的动作,小子明白了行客的意思,便站了起来,向着行客那里走去。
于是不少人的目光,随着小子移动起来,也将小子的外貌看了清楚。
算不上是羸弱,却也有几分单薄,加上有些大的衣服,这个小子也就被衬托的格外瘦小。不论是鞋子还是衣服,上面都有着一层污垢,深浅不同的暗色,星星点点,一块盖着一块的。看样子这件脏衣服已经脏了很久了。
那张小脸上也有着污垢,厚厚的一层。在这样的大漠里,想要洗个脸,有时候还真是难事。不过这个小子倒是有一双长长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一些,就像是沙漠里的泉水。这双眼睛便平添了几分娇柔,要是能够洗的白一些,这小子绝对比这位行客更算得上是小生。
揉搓着满是污垢的双手,好像是在洗手一般,掩饰着自己心中的局促。小子的步子很小,却走的很急,穿过了几张桌子后,便来到了这一碗面的旁边。
小子看的是面,没有去在意这里到底有谁,也没有在意那里没有了空座。
这里大多都是些气海境的高手,有几个凝气境的,也都是有长辈带着的,算是出来见个世面。对于这个小子的境界,所有人都是一清二楚,不过是九段气而已,根本没有坐下的资格,甚至连在这里面的资格都没有。
行客冲着乌鸦纹身的壮汉笑了笑,推了一下桌子上的月凝石,说道:“买个座。”
先前行客来占座,没有任何的客气,是因为这个座本来就空着,他没有道理不坐;现在用月凝石买个座,则是因为这座位本来就是壮汉的,他想要,便要拿出东西来换。
这个行客,本来就是个恪守自己古怪道理的人。
有着乌鸦纹身的壮汉盯着行客,从他认真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任何的戏弄。原本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就不会啰嗦,便立刻拿了月凝石,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
这样轻易的买卖,又不是真的侮辱尊严之类的事情,三位壮汉自然是做的来。一块月凝石,换三个座位,怎么看都是三位壮汉赚了,并且是赚大发了。
那月凝石换座位这样的事情,除了傻子,也只有那些富得流油的世家子弟能够做出来的。只是,世家子弟会独自一人来大漠?
气海境,独闯大漠的人并不少,却没几个能够回去的,更没几个带着收获回去的。
那几个还在留意月凝石的人,不禁心生奇怪。这样一块月凝石,就这样轻易地买了一个座?这行客出手也太大方了些!先前还是一副强硬的姿态,现在怎么就买座了?眼前这个独自闯进大漠的年轻人,实在是有些奇怪……
小子立刻坐下,望了行客一眼,得到了同意,立刻将半碗面端到了自己的面前,也不嫌弃,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期间,小子将行客拿出来的小酱菜跟烤羊腿,也是风卷残云一般都吃了。
喝了一口面汤之后,小子抹了抹嘴角上的油,露出了个笑容,十分满意的样子。
看着那双长长的眼睛笑了起来,就像是行走在大漠之中的人忽然看到了救命的泉水一样。行客笑着,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子。
这时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小子有些胆怯地向着四周扫了一眼,发现有不少人都在望着自己,难免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小声说道:“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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