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陆玦隐有不悦了。
凌钰冷声道:“陆玦,我觉得……”她不知该如何说,“你——”她还是不知要怎么讲下去。好久之后,泪水倏然滑落,“我怎么会遇上你。”
如果遇见的人不是她,她不会再向此刻这样痛苦,如果当初没有救他,她也不会跟他蹉跎她的年华。
“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问你。”凌钰深深望住陆玦,“我父亲是不是你所害的?”
陆玦双眸一震,黑色的瞳孔赫然放大,他负手转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父亲是不是你亲手射死的,你的箭法……三箭齐发。”
他的背影微颤,转过身来,面容冷清:“如果你是恨我那时没有保护好他。我愿意尽我所能弥补你。”
凌钰笑了,她的笑声悲苦而沉痛,“我遇见你没有杀干净的一个小兵,他告诉我你亲手从他手中拿过箭,三箭齐发。射入我父亲的身体里,他没有了性命,但我赶来你却告诉我是小兵不小心误射了父亲……”
陆玦脸色霎时惨白,这一刻他有一瞬的窒息,往事涌入脑中,胡王宫的那一夜,烽火站起,嘶吼声震天,他从一个小兵手里接过箭,射中了奔走呼喊追捕梁肇启的圆肚。是的。是他亲手射的,但是那是他的仇人,他必须这样做,哪怕那是她的父亲。
可是他不能承认,他依旧还在爱凌钰。她如果知道是不会原谅他的。
“或许那个小兵是魏庭安插的眼线。”
“你的解释好苍白。”泪水一颗颗掉落。凌钰望不清身前的这个男人了,她的声音干涩,“魏庭怎么知道圆肚是我的父亲,我写信告诉过你了,告诉过你他是我的父亲,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你梁肆启的机关,你就是这样回报他,回报我的吗!”
“你没有弄清楚事实就不要这样讲——”
“我清楚了,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你在逃避我。我看到了!”他躲闪的眼神逃不过她,他隐约的颤抖也逃不过她,这一刻她是多么绝望,“不要再狡辩了,魏庭不会知道那是我的父亲,他编不出这样的理由来。梁肇启也告诉过我了……”
听到这三个字,陆玦眸光一紧,望住凌钰。
“第一次他劫持我的马车,他就说起过是你亲手射死了父亲,那时我以为他是慌不择言的话,我没有信,我没有信。可是我当时为什么不信……”无力捂住小腹,凌钰痛苦地蹲下身。
此刻,陆玦再没有可以说的话,他心中虽然痛,但是却怒,“是你放走了梁肇启,第一次,第二次……就算此刻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也始终都在说他。”
蹲在地上,凌钰感觉到腹中的疼痛,最疼的是心口,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滴血,她从来没有这样痛苦与绝望过。
“我是第一个遇见你的人,但是你中间始终还是经历了梁肇启……”
到了此刻他还是不懂她的心吗,凌钰觉得可笑,可悲。但是她不需要再解释了,“不要再说梁肇启了,这是我们之间的……”
“为什么不要说他,你在逃避我?”陆玦的双目通红,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望着凌钰,他也从未如此刻这样扭曲,双手紧握成拳,打翻了满桌茶盏。
“陆玦,这是你我之间……”
“你我之间有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我不能说!”
痛,又添了痛,凌钰几乎承受不住,“你可以有无数的女人,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个男人!”血气上涌,她竟说出这句话来。
陆玦失神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得吓人。这一刻他已失去君王风度,狼狈而失魂落魄,“果真……”他笑了,满室回荡着他的笑声,肆意而可悲,“就算是浴血奋战,就算是刀山火海寡人都经历过,寡人从未觉得有像此刻这般绝望失败。”
凌钰依旧捂住抽痛的小腹,她感受到腹中胎儿的轻微跳动,那是他与她的骨肉,可是她知道他已经误会了,相信了她方才的气话。她不再解释,因为已经心灰意冷。
他的声音冷漠,再没有一丝感情:“纪凌钰,寡人后悔爱过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份爱,也是他最后一次说。从前她总想问问那句你爱我么,但是话到嘴边总难出口。她知道他有天下,有子民,有未实现的报复,所以他的爱再分给她不知会少成什么样子。但是后来她渐渐感觉到了,他的爱没有少,反而默默而深沉,遍布在她周身任意一个地方。他用尽全力给她能够给的,给她想要的,给他他觉得是世间最好的。
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她也慢慢知道她是他生命里唯一不一样的女人,纵算她不是他的正妻,但是胜似正妻。他从不说爱,她也从来不说,可是生活一直美满,未来也很美好。
但是过往总是痛的, 她忍受不了他的伤害,杀父仇人——她不会原谅的,永生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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