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
萱草堂灯火通明,一圈儿的丫鬟都屏息凝神站在角落里,唯恐一个不慎就被主子发作。
老韩氏斜斜地倚在锦榻上,身后靠着一只大红色的引枕,泪流满面地指着跪在底下的宋蓉蓉,只觉得心痛如绞。
“你,从来不是让人操心的孩子哪,是不是,是不是谁欺负了你,叫你不安了?”
听了老韩氏这等无耻的话,别人犹可,凌妙就忍不住笑了。
本来,这样的时候,老韩氏想着把她和凌肃都赶回去,不叫见凌颂的丑态。然这兄妹两个铁了心要跟进来,顾氏不知为何也没有拦着。
“祖母这话说的有趣。”凌妙似乎是疲惫得很,坐在下首的镂空靠背椅子上托着下巴,洁白的额间垂着水滴形的红宝石,灯下看来华美逼人。
“咱们府里对她还不够好?和我们姐妹一般的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使唤着,还要怎样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一时没有让她顺心如意了,难道就是私会男人的借口吗?”
“你闭嘴!”老韩氏满腔的怒火正没处发泄,只朝着凌妙吼道。
凌妙挑挑眉,难得听话地闭了嘴。
宋蓉蓉身上雪白的衣衫早就肮脏凌乱不堪,胸前衣襟散开,露出绿色的肚兜,满头秀发披散在肩头,令一张本就不大的巴掌脸看起来更加的可怜。满眼的泪水,薄薄的嘴唇十分苍白,颤抖着抬起头,哽咽道:“姑祖母,不是这样,不是您看的那样。蓉蓉,蓉蓉是清白的……”
“我呸!”三太太按捺不住了。她虽泼辣,然而立身倒是很正的,看不得宋蓉蓉这种娇柔造作的模样,只骂道,“瞧瞧你这模样,可别张嘴闭嘴的清白了。好不好的,平白脏了那两个字!”
宋蓉蓉从小儿被韩丽娘捧在手心里长大,来了侯府后又被老韩氏捧得比凌家姐妹还要高,故而一直摆出的姿态就是那么带着五分柔弱五分仙气儿的,就服侍她的丫鬟,平日里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惊着了这位仙女儿似的表姑娘。
除了上回在楚国公府里被翊郡王萧离指着鼻子骂了一回外,何曾听过一句重话呢?
雾蒙蒙的眼睛里登时便流下了两行清泪,只咬着嘴唇不停摇头,哀怨的目光朝着一旁的武定侯看去。
她本就是容貌极为纤巧出色的女孩儿,这样的欲说还休,缠绵哀婉中带着无助和惶恐,怎能不叫武定侯心生怜惜呢?
他抬了抬身子,便站了起来。
“表哥!”
韩丽娘看出了他眼中的爱怜疼惜之色,顿时尖叫了起来,“你竟负我!”
她的眼睛从武定侯身上慢慢移动到了女儿身上,突然就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随即捂着脸委顿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说好的自己才是真爱呢?说好的正月后就让自己做侯府的二房太太,风风光光地在府里过日子呢?
萱草堂里一片哭声,有韩丽娘的,也有宋蓉蓉的。
这样的一团闹剧,让顾氏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他们那些个丑态。
就连三太太,也撇着嘴将视线转移到一边儿。
“成了,都闭嘴吧!”
老韩氏怒斥一声,转过头目光灼灼盯着顾氏,“老大家的,你是这侯府里的当家主母,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如何给我个交代!”
这样的无耻,简直惊呆了所有人。
顾氏怒极反笑。
当年她大婚后,就知道府里有韩丽娘这么个与凌颂青梅竹马的表妹了。老韩氏那会儿就没少叫她恶心,告诉自己这韩丽娘与凌颂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不比旁人,明里暗里地想着要将韩丽娘塞给凌颂做个二房姨娘。只那会儿老侯爷还在吗,老韩氏也不敢太过分。后老侯爷发觉了这韩丽娘不是个省油的灯,直接将人嫁了出去。没成想过了十几年,终究还是又回来了。
若是平常,她与凌颂之间早就没了半分的情分,她管他纳谁?
但现下,顾氏已经被凌颂的无耻气得头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了。
与韩丽娘勾勾搭搭,还能勉强说一句旧情难忘。这宋蓉蓉算怎么回事?
表舅表外甥女,弄出个雪夜私会,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顾氏已经不在意凌颂和武定侯府的体面了,但她不能不在意自己一双儿女的名声。有个行为极不检点的父亲,日后阿肃阿妙怎么说亲?
又有哪个清正的人家,愿意结下武定侯这样的姻亲呢?
顾氏垂下眼皮,遮住了眼中愤怒的光亮,只淡淡嘲讽道:“我当家,管的是下人,理的是产业,操心的是人情奉往子女的教导。”
她嘴角一勾,笑意冰冷凉薄,“老夫人总说,侯爷就是这府里的天。这天,又岂是我能管的了的呢?”
“你放肆!”老韩氏转着眼珠子,目光凶狠。
她的儿子怎么会有错呢?有错的,自然都是别人。
若一般的时候,这过错当然要归结到那勾引了儿子的狐狸精身上。但这回,狐狸精是她极为宠爱的孩子,她,不忍心哪!
“老三,你说,今日之事该当如何?”老夫人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处理,只得求助于三老爷。
三老爷讷讷了半晌,只苦笑:“这是大哥的事情,我不好插嘴。”
“废物!”老韩氏就是看不惯三老爷这般不堪重用的模样,只转了转眼珠子,就瞧见了从进了萱草堂后便一言不发的凌肃了。
“阿肃,你说……”
“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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