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阵夜风吹来,吹熄了灯罩上燃着的微弱火苗,整个院子瞬间没入黑暗中。
没有声响,听不见风声,便是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满是血腥味的院子仿佛跌进了没有声息的深渊里,静得令人心惊。
这样的黑暗,令朱砂蓦地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她觉得冷,因为这样没有声息的黑暗让她想到了总会让她心悸而醒的噩梦。
在她心里,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无声无息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让她永远也挣脱逃离不了。
她握着长刀的双手不禁颤抖,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她再听不到谁人的声音。
朱砂终是无法忍受这样死寂的黑暗,是以唤了君倾一声:“丞相大人!”
此刻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那便是见到君倾。
就算瞧不见,哪怕只是听到他冷冷淡淡的一个“嗯”字,也能让她心安。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知道这黑暗里不仅仅是她一人而已。
这不是她的那个噩梦,不是困着她的那片黑暗,不是她自己,还有人在的。
至少还有他在。
依旧是死寂,朱砂将手上的长刀握得更紧了,眼眸微微睁大。
他呢!?他在哪儿!?
“嗯。”就在朱砂双手颤抖不已时,黑暗里才传来君倾冷冷淡淡的应声。
他答应得并不慢,只是在心生恐惧的朱砂耳里,这不过极短的时间,竟让她觉得异常漫长,漫长得,她以为他死了。
可君倾的这一声并未让朱砂觉得心安,黑暗里她将右手上的长刀塞到了左手里,同时循着君倾方才那一声冷淡的应声朝他急急跨步而去,撞到了他身上才停下脚步,随即竟是伸出手,摸索着一把抓上了君倾的手!
感受到他手心的冰冷,朱砂非但没有将他的手松开,反是将他的手抓得更紧,她怕她一松开就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在这黑暗里。
君倾掌心的冰冷让朱砂慌乱的心冷静了下来,她紧紧抓着君倾的手不松开,只听“当啷”一声,朱砂将她右手上的其中一把刀扔到了地上。
她似乎并不打算再将君倾的手松开,是以她选择丢掉一把长刀,同时压低音量问君倾道:“大人可还好?”
感觉到了君倾的存在,朱砂才冷静得下来细嗅这黑暗,方才还留着的最后几个人,此时竟是丝毫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那些欲夺他们性命的杀意竟都没有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抑或说,他方才做了什么?
“嗯。”对于朱砂的紧张与贴近,君倾没有排斥,黑暗里,朱砂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眼睛,不知他此时在做何想法,只听他依旧是那副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淡漠口吻道,“风灯没了,轮到我带你走了。”
可就在这时,这漆黑的小院忽然之间变得敞亮起来,那本是只站着六名弩机手的墙头上,此一刻竟是站着不下四十黑衣人!
过半数的黑衣人手上都举着一把火把,余下半数的人手上则是每人一张弓,弦上有箭,精铁烧铸的箭簇锋利生光,随时都会离弦而出夺人性命!
而之前的那六名弩机手此时竟是翻倒在院墙之下墙根之处,双目大睁,没了气息,已然死去!
也因着这敞亮的火光,朱砂才知方才为何忽然之间所有的杀意都消失不见。
瞧见了,她只觉震惊。
那五名黑衣人哪儿都没有去,他们还是在夜风吹熄火光之前的那个位置,还是站着,而不是像墙根处的那六名弩机手一样翻卧在地,手上更是还握着剑。
但就在小院被照亮的这一瞬,他们却都齐刷刷砰然倒地!
只见他们的双眼大睁得几近暴突,面色无血,没有鼻息,俨然已经死去!
但他们身上根本就不见一处致命伤!
偏偏他们就是死了!
怎么死的,无人知晓,便是朱砂,都看不出来。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朱砂紧握着君倾的手,目光阴寒地看着院门方向。
那本是掩闭着的院门此时打开着,正有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跨进院门门槛,边走边不紧不慢道:“丞相大人既已到来,何不坐下喝上一盏茶再走?”
男子说完,看向朱砂,用同样客气的口吻问道:“双刀诛杀也可要坐坐再走?”
朱砂盯着这灰袍中年男子,倏地紧拧眉心。
双刀……朱砂?
指的是她?
莫非——
朱砂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灰袍男子的眼睛,陌生的人,她却在他眼里看到了他对她的不陌生,以及,深不可测的心思。
这个男人,认识她?
是从前的她还是如今的她?
然不管他是否认识她,怕他都不打算让她知道了,因为眼前这形势,显然是要她与丞相大人今夜将命留在此地,而不是真正地要请他们喝茶,更不会让他们走出这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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