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建好至今几十年,风吹雨打,经历无数,早就应该修葺一番,但是村里家家都过得不富裕,一年拖过一年,总是没能集钱动工,如今有这样的好事,里正自然大喜,嘴上客套着说不必,心里却早盘算着回去就发动村人找石头木料,定要把宗祠好好修葺一新。
赵丰年唤了钱黑炭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他跑远,就关了车门,唤了张大河赶车重新上路,里正还以为他派了钱黑炭回村去送信儿,就笑道,“先生想得周到,村里乡亲必定惦记,送个信儿让他们知道没打官司,也都安安心。”
赵丰年淡笑点头,转而寻了些别的话儿说起,却没有明说钱黑炭到底去了哪里。
很快,马车就进了灵风城,府衙坐落在最宽敞干净的青石大街中间,最是好找寻,赵丰年递了块碎银给门前衙役,他就跑进去找了老王出来。
都道是有人好办事,不过两刻钟,就换了地契,上了档子,里正见得那契纸上写的居然是“赵秦氏”,就忍不住劝道,“赵先生,这房契最好是写家主的名字,否则…嗯…女子毕竟…”
他是想说,房契上写了赵娘子的名字,可就相当于赵娘子的嫁妆了,万一以后赵家夫妻和离,这院子可是要分给找娘子的,赵丰年什么都剩不下。万一他的病情,有个反复,这院子也落不到赵家族人手里,只能随着瑞雪被官府收走,可是这话明说,又好似有咒赵家夫妻不长久,咒赵丰年命短的嫌疑,所以,一开口难免就磕巴起来。
赵丰年当然明白里正的心思,抬眼示意老王继续盖印上档子,然后才对里正说,“成亲半年,我赚的束脩尚且不够吃饭穿衣,家里的一应用度,一应产业,都是秦氏亲手张罗起来的,自然都要写她的名字,算作她的嫁妆。至于,写我名字的产业,以后我自会赚取。”
老王吹干契纸上的墨迹,听他这般说,赞道,“先生这胸襟和魄力,真是让王某佩服!”
里正想起前些日子,赵丰年病重,瑞雪吃的那些辛苦,也点头,“赵娘子确实不易,也当得起先生如此相待。”
老王笑道,“难得先生和里正今日进城,我做东,请二位找家好酒楼喝上两杯,怎样?”
赵丰年道谢,却摇头拒绝,“家里院子正建到一半,还有诸多杂事要处理,待院子建成,摆宴暖居之时,再请王大哥上门喝喜酒。”
“也好。”老王应下,送了他们出府衙。
一路无话,回到村里时,已经是申时末,几位族老们听得钱黑炭送回的消息,都等在赵家堂屋里,一边喝茶一边说起如何惩治赵老二,特别是云三爷,脸色简直难看之极,上次青山一事,是他豁出老脸,才保下了他们一家,赵老二不说安分度日,背后又使了这样的坏心眼,这就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扇他的巴掌啊,老爷子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就是赵老头儿亲自来哭求,他也绝对不会再帮着求情了。
众人一见里正和赵丰年回来,都迎了上来,说了几句话,就要去赵家说道说道,却被瑞雪拦了,言道,里正和赵丰年未吃午饭就进城,再去了赵家,恐怕晚饭也错过去了,说罢就带人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上来。
族老们一边吃喝一边赞着瑞雪心细懂礼数,敬重长辈,赵丰年扫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瑞雪,心下温暖,她哪里是敬重长辈,明明是心疼自己饿肚子。
饭后,族老们就去了前院赵老二家,一众帮工们着急跟着去看热闹,胡乱吃了几口也都一窝蜂似的跟着去了。
这事从头到尾,甚至刘婆子母子说起内情的时候,里正都在场,赵丰年和瑞雪也就没跟过去对质,赵丰年翻了账册算起这几日的用度,瑞雪则带人拾掇碗筷,脸上照旧带着笑,仿似此事与赵家无关一般。
桃花偷偷瞟了瑞雪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赵娘子,你就不担心赵二嫂撒泼耍赖?”
瑞雪正在涮洗陶碗,听她问,就笑道,“刘家来闹的时候,还有刘婆子母子说实话的时候,里正都在,这事儿自然有村里长辈做主,赵二嫂不认也不行。”
“这倒也是,赵二嫂平日再泼,到了长辈们跟前也得讲理。”
“赵老二这人太没良心,上次只要他们赔了砸毁的东西,已经是轻饶了,他们夫妻怎么这般不知感恩?”
“他们就是觉得赵先生、赵娘子心肠软,好欺负!”
众女子七嘴八舌的闲话儿起来,连赵二嫂偷过邻家两根葱都扯了出来,瑞雪听着好笑,也只忙着不插嘴,末了听得大伙儿说得差不多了,就笑道,“中午的包子还剩了二十几个,放着过夜该坏掉了,一会儿大伙儿分一分,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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