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我虽是不记得前事,但是从嬷嬷口中,也听过许多,牙牙学语之始,借住将军府,将军实在厚待,又与少将军…感情甚笃,若是没有那场祸事,说不得如今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但是,世事弄人,劫难终究躲不过,我流落出来,嫁得病重夫主,抛头露面,典当物件儿,开铺子卖吃食,一点一滴,吃尽辛苦,终于有家有田,与夫主也很是恩爱,原本想着以后相夫教子,安度一声也就罢了。
没想到老嬷嬷找到门前,揭开我的身世,我很是惶恐,万般不愿相认,虽是荣华富贵惑人,但上天垂怜,我也多长了几孔心窍,瞧得出其中的艰险,不愿平静日子被打破。只是老嬷嬷年老,一片忠心让我不忍狠心相拒,留她小住几日。
不想消息走漏,不过大半月,就有刺客上门,刀光剑影中,我被将军府的护卫武二掠上深山,在他口中得知,当日在将军府中被陷害,与其兄长私通有染,更有柔兰小姐暗地言之凿凿,告之我与其兄长私奔,途中抛下病者独自逃生,害得其兄身死,武二恨极,甚至连我肚子里七个月大的孩子都不愿怜悯,一心杀我喂狼群。
我冒死用药迷了他,逃出险境,又险些丧生虎口,幸被义妹救回,其中艰险,说起来,字字都是血泪?”
想起当日山林里那般挣命,瑞雪声音也带了哽咽,眼泪险些掉了下了,她却死死忍着,继续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原本想着不再回去将军府,不再做回安国侯小姐,家父家母留下的那些产业尽数不要,当日因何被陷害,流落在外都不追究,只当还了将军府的养育之恩,只当重活一世,就想要在这个山村平静到老。
无奈,总有人心心念念要我的性命,如何也躲不过,刺客,武二,接二连三,不杀我灭口,誓不罢休。都说兔子尚且有三分脾气,难道我秦…陈霜月,犯了滔天大罪?就一定要死于非命不成?”
武烈原本沉浸在失望里,但是渐渐却把瑞雪的话听在了耳里,胸腔中溢满了苦涩,他曾无数次花前月下,把这个柔弱女子抱在怀里,说着要保护她,要让她半点儿烦忧都没有,却不想这些都成了空话,她终究九死一生,受尽了苦难。
也许她没有想起过去种种,就是上天垂怜,若是想起那些山盟海誓,再看得如今沧海桑田,是不是连这般平静坐下同他说话,都是不能?要恨他欺骗,恨他夸口保护,却是半点儿也未实现?
而造成今日这一切苦痛的罪魁祸首,他不愿相信,却还是清清楚楚,是他的亲娘,这让他情何以堪?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瑞雪叹气,摇头,“人活在世,没有谁就一定要保护谁,没有谁就一定是谁的责任,虽然我不记得前事,但是可以想得出,我当初必定是没有心机,又胆怯懦弱的性子,也不怪人家捡了我下狠手。
是人都有私心,想挑个可心的儿媳,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都有心可原。
我只是不能原谅,为何我已经退让了,不计较了,却还是不放过我,甚至还要我儿女的命。若是我再姑息下去,是不是有一日我们一家几口都要变成黄泉孤魂,我好不容易凭双手挣来的家,要被烧成焦土白地?”
瑞雪死死攥了拳头,这一刻仿似真正的陈霜月附身,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狠戾,“既然退让已是不能保得平安,唯有抗争一条路了。我要个公道,我要当日的真相,我要洗清冤屈!”
武烈双眼牢牢看着瑞雪脸上的愤怒与仇恨,心里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他深爱的女子,哪怕当真想起了以前的相爱相知,海誓山盟,怕是也不会再同他在一起了,因为他们之间隔了一层太深的鸿沟,她的仇人…是他的母亲!
但十几年的日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怎么甘心放弃,他想问,想问一句,“若是为了我,你能把一切都当做没发生吗?若是你报了仇,洗清了冤屈,你…还愿意嫁我为妻吗?”
瑞雪没有答话,只是扭头平静的看着门口处,那躺在木三和老嬷嬷怀里的两个孩子,神情宠溺而又温暖,继而又转向紧闭的门扇,那脸上、眼里就都换成了浓浓的思念,最后叹气出声,“少将军,我不愿意骗你,我的夫主与我很是恩爱,如今又儿女双全,哪怕我恢复了记忆,我也不会再回头嫁你为妻。我们的姻缘早已经断了,若是事情了了,兴许我们还有做兄妹,互相守望的缘分。”
“兄妹?互为守望?”武烈只觉胸口好似被人生生掏了一个大洞,痛得他浑身想要发抖,仰头疯狂大笑,笑这老天捉弄,笑这日子为何就突然天翻地覆,笑这命定夫妻怎么就变了兄妹?
“是我手上血腥太重,苍天罚我!苍天罚我啊!”
木三和老嬷嬷在一旁把他们两人的对话,一句不漏听在耳里,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无奈之极,到底这是为何呢,姻缘错乱,伤得都是真情人啊。
瑞雪伸手压着前胸,极力不让这身体里潜伏的那些,属于原主人的悲愤与哀伤爆发,但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滴答而下,“少将军,你和我都没有错,只是命运作弄,说不得,前边还有更好的女子在等你,我们还是有缘无分。我如今有儿有女,衣食无忧,已是没有奢求,只求少将军辨明是非,还我一个清白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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