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伺候的人全退到外面去了,他才道,“惜素,我不与你说假话:若是其他人,包括二弟、四弟在内,这会要我去跟父皇求情,我都不会不愿意。毕竟父皇精心栽培我这些年,镇不住弟弟们,是我无能,不能全怨他们心大。惟独代国姑母,念着父皇的份上,我允诺不会动她,但也实在不想她在帝都了!”
太子妃闻言也不意外,只提醒道:“妾身何尝不知道殿下的委屈?但殿下权当为父皇想想——父皇终究是皇祖母的亲子,且皇祖母如今膝下只有父皇一个亲生儿子了!”
所以皇帝想方设法的保全代国长公主,其实也不全是出于兄妹之情,归根到底,也是考虑到太后。
太子不肯去给代国长公主求情,自然是因为崔贵妃,只是他自己心疼亲娘,却又怎么能不体谅显嘉帝的孝心呢?显嘉帝坑了亲娘坑了发妻坑了妹妹,还秘密处决了一个妃子,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支持太子,太子却不肯在代国长公主的事情上稍微迁就下皇帝——固然魏赵二王已经被出继,太子眼下的地位已经无法动摇了,可皇帝会是什么心情?
“……你说的对。”太子终究还是被说服了,“我过会就去求见父皇。”
太子妃松了口气,又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这才告退下去——离开太子跟前后,她的脸色就下意识的沉了下来。
诗婉不解其意,怯怯问:“娘娘,太子殿下听了您的劝谏,这不好吗?”
“就算我不去劝他,迟早也会有人劝他的。”太子妃摇了摇头,脸上毫无喜色,语气平静道,“父皇与代国姑母的谈话外人不得而知,皇祖母借裘漱霞透露出代国姑母一家将被流放琼州后,父皇也没什么反应——其实这就是等着太子殿下去求情了。”
“娘娘是担心陛下怜惜代国长公主殿下吗?不过奴婢觉得,陛下最疼的,还是咱们殿下。”
太子妃闻言似嘲似讽的勾了下唇角:“父皇最疼的当然是殿下,你道父皇等着殿下去求情,是为了代国姑母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让殿下留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如此代国长公主往后若还要跟太子作对,单这么件事也足以让她落下“恩将仇报”的把柄了!
她目光扫过庭树,继续说道,“而且魏王也还罢了,以父皇对母后的情义,还有对赵王的宠爱,即使把他出继出去,怎么也要给他额外的封赏,甚至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的。如今什么都没给,你道是不打算给了吗?不过是存心留给殿下……之后再给罢了!”
诗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么说,咱们殿下往后已经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娘娘又何必愁烦?”
她是知道太子妃当初对太子下毒的事情的,但在诗婉想来,韩姬死都死了,死无对证,太子也没怀疑过太子妃。就算怀疑,太子妃当时也是被逼无奈,绝非故意谋害亲夫,就算叫太子知道了,冲着钟陵郡王的面子,太子难道还会把太子妃怎么样吗?
避暑那会,侍卫季信故意放虎出笼,意图谋害钟陵郡王时,太子为了护住这个嫡长子,可是想都没想就挡在儿子身前的——足见太子多么宠爱重视钟陵郡王。
有这么个儿子傍身,诗婉觉得眼下的太子妃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许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太子妃心里苦笑,若只是太子,她确实不那么担心:太子被保护得太好,城府有限,还真玩不过自己!
问题是,太子背后有皇帝!
这些日子以来,苏皇后、代国长公主、崔贵妃、魏王、赵王……这么多人都有了结果,却不知道皇帝打算拿她这个长媳怎么办?
太子妃每每想到这儿都觉得坐立难安,偏偏皇帝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没想好,愣是到这会都没提!
这叫太子妃越发煎熬。
只是这一份心情却不好对人倾诉,哪怕是诗婉这样的心腹——所以她只能随口搪塞,“钟陵这两日怎么样?学业固然重要,孝道也不可废,宣明宫跟殿下跟前,不那么忙的时候,都可以让他多走动走动。”
这天下午,太子亲至宣明宫,替代国长公主一家求情,显嘉帝意思意思的考虑了会之后,也就答应下来,只是到底对这个妹妹不放心,所以决定将代国长公主的长公主之衔削为公主,以作警告。
“本朝的规矩,帝之姊妹为长公主,帝女为公主。”但这消息才传出来,皇太后暴怒了,召了皇帝父子两个到跟前厉声呵斥,“代国明明是皇帝的妹妹,怎么可以贬为公主?这是叫她往后与长兴、玉山同列么?!代国自幼娇生惯养,先前要把她贬去琼州已经让我很不放心了,如今固然留她在帝都,却要使她受这样的羞辱,皇帝莫不是想逼她去死?!”
太后本来就忍了一肚子的气,这会越想越恼怒,拍案道,“既然如此,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敢碍你们父子的眼——”
说着拿起案头宫人做针线的剪刀,朝自己咽喉戳去——显嘉帝父子自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抢下剪刀,又跪下来请罪,一迭声的请太后息怒:“母后既然不允,此事就此作罢!”
清熙殿上一时间闹作一团,好一会之后,太后可算冷静了些,宫人才敢近前禀告:“代国长公主驸马、富阳侯在宫门求见陛下,已经有些时候了,未知陛下见是不见?”
显嘉帝正为妹妹的事情哄亲娘呢,这会听说妹夫求见,哪敢拒绝?
当下吩咐:“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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