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州那边到底没能让郑安吐露半个字,只能将他秘密押解到帝都,交给端化帝处置。
郑安是前天到的,因为端化帝现在在翠华山避暑,且处置小姑姑一家的要求又是在郑安抵达前就得到了满足,所以端化帝本来打算让他先养一养身体,过两日再审讯的。
这当然不是为了体贴郑安,这是因为郑安在辽州已经受尽酷刑,又经过长途跋涉,即使骨头硬,这会也已奄奄一息——万一死掉,可还怎么继续问口供呢?
但现在事情有变,可是顾不得了!
索性盛名之下无虚士,顾韶的才干不是吹嘘出来的,辽州那边不择手段都没能问出来的话,到他手里,不过两日光景,便已知道了来龙去脉!
结果大大出乎端化帝意料!
“你说什么?!”端化帝愕然起身,“郑安背后的主使……是景敏县主?!”
“正是晋国大长公主殿下的义女之一,钦封景敏县主,去年嫁与翰林修撰贺楼独寒的裴氏。”顾韶说这话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对裴幼蕊这个外孙媳妇一直都是很满意的,一来裴幼蕊本身才貌性情都很符合他对晚辈的要求;二来裴幼蕊出身的幽州裴氏,祖上显赫程度虽不如海内六阀,亦不让洪州顾氏。
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是士族的鼎盛时期,可像顾韶这种嫡系子弟,骨子里仍旧为家族的源远流长而自豪且自傲。
所以他对于跟自己出身仿佛的裴幼蕊,自然格外认可。
却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温柔大方示人的外孙媳妇,不声不响就做下了这么大的事!
君臣两个相对,足足半晌,端化帝才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是她?!”
其实按结怨的程度来论,当初简夷犹一家子才出事儿的时候,裴幼蕊的嫌疑就应该不比简家三房低了。
毕竟哪怕帝都很多人都不知道裴荷之死的具体情况,单凭裴幼蕊从准儿媳妇变义女,沦为帝都笑柄这一点——她就有理由把简夷犹恨入骨髓!
要不是裴荷疼女儿,都不用换成宋缘那种爹,换个稍微冷漠点的,说不得裴幼蕊就该把自己挂梁上,好躲避这残酷的世道了!
之所以连苏太后都为长兴长公主担心了,却始终没人怀疑裴幼蕊,除了裴幼蕊一直给人温婉、矜持的大家闺秀之感,让人觉得她即使还恨着简夷犹,却也不可能下杀手外,主要还是,裴幼蕊只是一介女流,还是晋国大长公主跟前长大的。
她哪来这个本事,派人追到辽州去灭门?
现在面对端化帝的疑问,顾韶苦笑了一下,才解释:“估计裴荷去世前,给景敏县主留了人手?窝藏郑安的富户,据说是幽州裴氏三代之前安插在辽州的暗子——说起来,幽州与辽州都在北面,两地虽然不说近在咫尺,却也同属北方。裴氏数百年望族,至今枝繁叶茂,又怎么可能把势力局限在幽州?”
而家族要扩张,正常情况下都是由近及远。
以裴家的显赫年数,辽州肯定早就也是他们的地盘了!
这也是为什么郑安一直到那富户的妻子误解丈夫后才曝露的缘故:郑安有非常明显的体貌特征,如果不是裴家这种积年的地头蛇的话,想将他行踪掩护扫除得一干二净,怎么可能?
“……”端化帝呷了口茶水定神,方道,“那么郑安也是裴家人?”
“这倒不是。”顾韶叹了口气,“当初姬家流放琼州时,因为景况大不如前,不可能带走所有的下人侍卫,需要遣散大半,郑安正在其中。”
端化帝听了这么一句就皱了眉:这就是说郑安其实已经跟姬家没关系了?这可不妙啊,他现在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替简夷犹一家报仇雪恨,而是替自己解决麻烦啊!
皇帝按捺住焦躁,示意顾韶继续禀告。
“此人是个孝子,其母去年年中得了重病,他费尽心思请到太医诊治,虽然求得一方可去病灶,内中药材却件件名贵,根本不是他负担得起的!”顾韶讲到这儿,端化帝也大致明白了:裴幼蕊深得裴荷之爱,虽然她兄嫂似不贤,但因为有义母晋国大长公主撑腰,裴家哪敢克扣她妆奁?
去年她出阁,晋国大长公主、太皇太后、苏太后、卫皇后,帝都上下所有需要给晋国大长公主面子的贵胄,包括此刻殿中的端化帝跟顾韶,都出手大方。
所以对郑安来说绝望的药钱,对裴幼蕊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顾韶叹道,“景敏县主给了郑安八千两银子,以及一对常人根本不可能得到的白玉金参,足够郑安为其母治好病后,尚有余钱安排其母及妻子儿女离开帝都,前往蜀地安置!而他自己,则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前往辽州,替景敏县主报复简夷犹一家!”
顿了顿又道,“据郑安供述,景敏县主是从得知简夷犹将因过继之事返回故里时,就策划报复了——为此她甚至希望将燕国夫人的同母妹妹,信陵郡主留在帝都,由她照顾,如此好有理由时常与燕国夫人书信来往,从而套出简夷犹的消息,好做下手的参考。只是燕国夫人心疼妹妹,又体贴当时景敏县主将嫁,没有答应。但因为简夷犹到辽州后不久,因琐事与族人闹翻,搬出族中,独自住到了城里,到底给了景敏县主机会!”
“……”端化帝沉着脸不作声,半晌才道,“那伙辽州地痞,跟朱期贵,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景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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