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觉得委屈?”肃泰帝将茶碗放到手边的案上,温言问。
蜀王低着头:“鹤轩不敢!”
“先帝骨血并不多。”肃泰帝没理会他言不由衷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不算诏狱中‘暴毙’的那个,咱们兄弟统共也就五个。大哥跟三哥都已经不在了,襄郡王自来与咱们不是很亲近,说起来皇室之中,感情最好、相处最多的兄弟,大约也就是朕跟你了。”
“关于你之前想继承大位的事情,朕一直没放在心上——哪有做皇子的不想君临天下的呢?当初先帝属意端化登基时,朕何尝不觉得失望万分?”
“朕既有这个野心,你作为先帝之子,受人撺掇也生出这样的心思来,朕认为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责备的!”
蜀王听到这儿才要松口气,肃泰帝的语气却忽然冰冷起来,“只是……若是你像梁王一样,一早就有谋取大位的野心,趁乱想博一把,也还罢了!然而你早先根本没有这样的谋算,只不过却不过卫家的怂恿——卫家可以怂恿你一次,再有类似的情况,你是不是也可以被怂恿第二次?!”
“你这样没主见,还不以为然,你说叫朕怎么能够放心你?!”
看到跪在地上的蜀王分明的哆嗦了一下,肃泰帝意味深长道,“五弟,生在皇家,有野心不是错,骄纵任性也未必是错,最错的,就是看不清局势认不准底线——有时候野心带来的是功成名就,有时候野心带来的却是身败名裂!”
年少的皇帝淡声继续,“论长幼你年纪最小,论势力你什么都没有,论才干你也是稀松平常,这样的资本,除非我们这些兄弟统统不在了,你说你怎么敢卷进这样的旋涡里?!”
“你以为你在这儿很委屈吗?许太妃与皇祖母的良苦用心,也不知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
蜀王哽咽出声:“鹤轩知错!”
他终于恐惧起来,膝行几步上前,哀求道,“鹤轩再也不敢了!求陛下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饶鹤轩一命!”
说着,拼命磕头。
肃泰帝沉默了会,放缓了语气:“自从当年先帝处决了异母兄弟姐妹以来,皇室人丁一直不兴。”
“到现在这寥寥数人,朕连承璀都不忍心下手,何况是你?”
“今日跟你说这些,不是厌弃了你,更不是让你往后学伊王叔——朕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三年的守墓之中,好好想想将来!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将来,更是咱们陆氏的将来!”
皇帝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的疲倦,“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室人丁不兴,朕一个人分身乏术,慢说现在无力与百官相争,即使争回大半权力,你说朕一个人管得过来吗?鹤轩,朕不是先帝,更不是端化,朕是真心希望,能够有兄弟帮扶,稳固陆氏的基业的!”
“太祖皇帝陛下与先帝的遗泽,用不了多少年了。”
“如果我陆氏不能再出一位贤能之君,提醒这天下人,是谁带给他们盛世繁华,是谁给予他们安居乐业——大睿除了日落西山还能怎么办?须知道人总是健忘的!”
肃泰帝顿了顿,方继续道,“你在这儿守墓三年,是你生身之母的意思,朕不会也不想逆了她的遗命。”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朕会为你派遣名师禁卫,教授你文武技艺。”
“希望三年之后,你回到帝都,能够立刻入朝,为朕分忧!”
话音未落,蜀王已哭倒在地,连连顿首:“鹤轩……鹤轩定不负陛下所望!!!”
……蜀王告退下去之后,心腹内侍进来给肃泰帝换上新茶,顺口恭维:“陛下宽宏大量,蜀王殿下知错能改,三年之后,料想陛下必多出一位膀臂辅佐,兄弟同心,延续我大睿盛世!”
“蜀王自幼骄纵惯了,他做皇子的时候倒没有什么,横竖也没人指望他担当大事。”然而肃泰帝只平淡道,“如今变成了皇弟,朕又指望他将来能够出入朝堂,这要学的东西可不是一点两点,他能不能撑下来,朕也没把握。接下来这三年,你叮嘱底下人多督促些吧,一时激动表的态,哪里能当真?”
心腹内侍会意道:“若非陛下准许,蜀王殿下奉故许太妃之命守陵,哪有这样的待遇?陛下放心,蜀王殿下决计不会辜负您的期盼的!”
蜀王激动过后故态复萌,不肯上进?
那就让他不得不上进嘛——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皇子,能吃得消多少磋磨?要让他不得不努力的方法实在太多了!
肃泰帝点了点头,淡声吩咐:“朕膝下尚无子嗣,最近这几年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弟弟,教导归教导,不可真正亏负了他!”
他只是希望蜀王能够成材,可不是要纵容奴婢们欺侮自己的幼弟!
太皇太后的丧礼匆匆忙忙的结束之后,时间转眼到了除夕,由于宗室里头新丧了两位重量级人物,尽管这是新君承位之后的第一个新年,隔天还是改元的大日子,但宫宴依然维持了前两年的冷清。
不过帝都上下依然欢欢喜喜的庆祝了这个年节。
主要是因为大家都很高兴帝都被围的大事平平稳稳的过去了,承平了数十年的天下到底没有再起硝烟。
所以即使顾忌着太皇太后新丧,不好太过张灯结彩,大部分人的心情还是很高兴的。
转过年来正月初五,是苏太后的寿辰。
本来肃泰帝是希望借这回圣寿节的机会,好好缓和下母子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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