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摩战役结束后,费里亚朝野震动。三万精锐部队被消灭,离首都近在咫尺之地被敌人占领,己方的一大强族叛变,这都是以往难以想象的惨重打击。他们立即作出了反应——每当他们作出这种反应时,都会让我们见识到雄霸一个巨大行星的种族的骇人潜力。
远征时间〇四年五月十二日,费里亚出动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向塞尔摩发动反攻,随这支大军出动的还有八百余架战斗机。尽管这些战斗机多数破朽不堪,显然是从修理厂里临时揪出来凑数的,仍然创造了尼布楚大气层内的空战规模之最。因为突击运送陆军兵员,韩曾、唐龙和戴江南的三支舰队遭到了相当程度的损失,武装也降低到了最低水平,不过对付这八百余架比他们还破的费里亚战斗机并没有太大问题。毕竟几次大战下来,费里亚空军损失极其严重,王牌飞行士百不存一,从战斗表现看,明显绝大多数是菜鸟,驾驶的也是修补了无数次的破飞机,与越打越有战斗力的三支人类舰队完全没得比。
双方空军的战斗只进行了两个小时就基本结束了。费里亚空军逃回本土的十不存一,三支舰队的参战力量也没有恋战,而是见好就收迅速撤回太空轨道,坐观下面的陆军反登陆作战——既然高下已分,天空已为人类太空军占领,费里亚本土准得大量发射导弹过来,这些战舰马上就要返回主星接送增援部队,挨上一发两发产生意外损失的话可会打乱全部安排!相对井然有序不出所料的空战,登陆阻击战面临的就又是一场令人笑不出来的滑稽场面:失去了空军保护的规模庞大的费里亚反击军仍然是套着救生浮泡渡海而来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与他们滑稽可笑的军容相对应的,是固守在岸边的人类和黑水费里亚混合军的严整阵营。
对于我把黑水费里亚军单独编成三队安插在防线中间的做法,江旭提出了异议,认为这样做既可能造成黑水费里亚叛变的成功率增高,又浪费己方人力,倒不如把黑水费里亚军全部派到一线去顶着,让人类部队在后督战。这种心情大概代表了大多数仇视费里亚多年的军官和士兵的想法,但出现在我的大军统帅身上就不好了。我只得继续耐心向他解释了一下与黑水费里亚合作的必要性和向它们体现包容诚意的急迫性等,最后从技术层面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把黑水费里亚军全部安插在防线最前,一旦它们被击溃向后撤退,你们挡得住么?你们能分得清楚他们和费里亚进攻军队的区别么?胡乱阻止攻击不会反而让他们狗急跳墙地造反么?”
江旭当然不敢保证,于是事情就按我安排的办了下去。
从北堡到南堡,人类、天界军和黑水费里亚军的混合军在海滩战线上投放了二十多个加强营队,各自负责一道长度三百米左右的防线。因为兵力实在充足,在后面和塞尔摩要塞中还有大量后备部队。费里亚大军就算不是渡海而是一路奔袭过来,在如此雄厚的大军和坚城下恐怕也讨不了多少好。我们准备充足,一待费里亚军从海平面出现便开始列阵以待,它们却迟迟过不来。一是海里游泳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二是知道塞尔摩这边人类势大,一两个势单力孤的也没那么大胆送死。左右不耐烦,我索性走到海滩上去鼓舞士气。二十多个营队接连慰问完了都还没开始接火,最后一个营队正是长恨天亲自带队,我慰问完了就坐了下来准备观战,可把身边的警卫兵们吓得脸色发白。我才不管他们的感受,径自问长恨天:“对这次作战有没有把握?”
“这次作战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打的。”长恨天放下了手中的巨型望远镜,低沉地笑了一阵,说:“大将军还准备收留费里亚外族吗?”
我眼睛一亮,连忙问:“何出此言?”
“大将军,塞尔摩战事是远征时间四月二十七日结束的。现在是五月十二日,中间只差了十五天。我一听到这么快就来了进攻部队,心里就在发笑。”长恨天边说边大笑了起来:“十五天!扣除紧急研究对策,传达指令的时间,海上还要接近十天,也就是说这支大军的集结是在两到三天内完成的。十万大军,那么点时间哪里抽得过来!我一算时间就知道总司令部的那些白痴会怎么做了,果然与我设想的完全一样。这十万大军是由发配在边缘海域的三支部族和少量皇族禁卫军的部队组成的。那三支部队分别来自遥望谷、塔奇戈壁和暮色森林,都是被皇族征召得全族出动到远离家乡之地送死的外族,他们与我黑水费里亚族一样敌视皇族。如果总司令部那些家伙有时间,肯定不会派这些家伙过来。但要在三天内凑足十万大军,也只有让他们上了。”
这家伙未免也太自信了点。我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两眼,点点头说:“该怎么办你立即去办,一旦事成,封你为直属于我的费里亚统领!”
长恨天没有再多说什么,但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兴奋激动的表情。
战斗打响后,出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战局。如果不是事先听长恨天分析局势,我准得为那种奇怪战局疑神疑鬼。费里亚军黑压压地布满了海面,却只有中间一部分向海岸发起了悍猛的冲锋。发起进攻的这部分部队面临的恰好正是黑水费里亚的一个营队,双方都是费里亚龙骨兵,刚刚一接触上,巨镰互撞、切开沉重厚实躯体的声音便此起彼伏。尽管登陆部队冲锋得很猛,但毕竟是从海水登陆,又踩在不着力的沙滩上,较以逸待劳的黑水费里亚军吃亏太大,几乎没有一拼之力。不到一刻钟,第一波进攻就给打了回去。海滩上留下了五百多具费里亚龙骨兵的尸体,其中超过七成是进攻部队的。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我身边的江旭不失时机地献媚道:“大将军果然英明!驱虎吞狼的快感,可比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好得多了。”
“你的思想还应该与时俱进哪。”我跟他打起了官腔:“黑水费里亚已经是我们忠实的盟友了,他们的损失也是我们的损失。”
江旭才不会碰这么一个钉子就撤退,立即又顺竿拍道:“大将军能收服策动这样猛悍的酋长和部族,实属人类之福。但属下愚鲁,实在想不明白黑水费里亚和长恨天本人为什么会那样仇恨它们的皇族,以至于被我们收服不久就可以拔刀杀向昔日的盟友?”
我耸耸肩说:“这一点,长恨天没有对我多说,但我大概知道一些。我本人是情报局出来的,费里亚的研究资料,有许多因为不能最终确认而未公开。这种东西我看得比一般人多,谣言野史也知道得多一些。费里亚这个种族根本就没有什么悠久历史,根本象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它们的权力继承法案也非常粗糙,虽然历史短暂,但更替频繁,如今的皇族从血缘上讲究‘正统’已经很经不起推敲了。费里亚的外族对核心权力有野心,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何况费里亚教本身还有一些神神怪怪的传说,长恨天被我收服也与那个传说颇有关系。”
江旭张大口,作出梦游般的敬仰神色:“哦?”
我望向远处的长恨天背影,淡淡地说:“它大概是想成为新生的费里亚之主吧。”
作战持续了一上午,费里亚大军只发动了一次全面进攻,在海滩上与我方大军接触了不到四十分钟便丢下大量尸体跳回了海中。战斗也一点都不强烈,我军士兵甚至一次步兵战斗剂都没有注射——完全没那种必要。
众所周知,登陆战有两大原则:一是登陆部队的等效数量要比岸防部队多得多,不然经不起登陆时的剧烈消耗减员;二是一定要有强有力、压制性的海上或空中火力支援。这两大原则显然费里亚大军都不具备,至于“出其不意”云云,更是万万谈不上,从他们大军出港开始,第三舰队的隐形侦察舰就一直盯着他们呢。
一上午的作战中,只有发动第一次进攻的那支部队(即混合军中的费里亚皇族禁卫军)在认真作战。然而它们的努力得不到回报,只能遭受五倍于它们面对的黑水费里亚营队的损失,这仗显然也没法打。禁卫军进攻的中部海滩也成了我们的后方炮火压制的重点区域,从海滩到浅海中遍布弹坑和烧灼痕迹,不下三千名禁卫军士兵已葬身海底成了鱼食。在不痛不痒的上午战斗中,它们显然是被孤立和玩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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