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兰芷说罢,又急急地垂下眼睑,盖住了那灵动狡黠的水眸,其后只径自低着头,死死地瞪着自个儿那月白绣莲花的软缎鞋,再不肯抬起。
干脆,就编个身份,糊弄过去再说,反正她与庶姐不过相差一岁,身形倒也没矮多少……
什么阮思娇,这是谁?苏慕渊细细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好半响后,他的眼神里却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光芒,是了……这阮思娇不就是阿芷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姐?
呵,有点意思。
苏慕渊见她这副样子,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小丫头竟然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敢说了,本还想再逗着她说两句话,又怕再吓着她,想了想,还是作罢:“嗯,下次走路看着点儿,别这样莽莽撞撞的。”
阮兰芷闻言,哪里还有不应的?自是点头如捣蒜,只求这尊大佛赶紧儿地离开。
“大爷说的是,小女子自当记得。”阮兰芷福了福身子,有些敷衍地说道。
苏慕渊又别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双手负在身后,踱着步走了。
阮兰芷见他走得远了,这才抚着胸口长长地出了口气,真是吓得人魂飞魄散。
只是……
身居高位的苏慕渊怎地会来阮府?
忆及昨日里,李姨娘与阮思娇两个,别具目的地跑到她跟前来说的那番话,以及她瞧着先前苏慕渊走出来的方向,不正是老祖宗的上院吗?这般想着,阮兰芷心下了然,他只怕是替赵大姑娘来的。
思及此,阮兰芷越发地重视起这个事情来,为了赵大姑娘的亲事,竟然能够劳动威远侯来小小的阮府打探一番,看来她的确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只不过……既然这赵大姑娘如此金贵,怎地还会给她那个不成器的爹爹做续弦?阮兰芷迷惑了。
却说阮兰芷的父亲阮仁青也是个奇人,这阮家曾经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其祖上还出过几任宰相与大学士。然而百年显贵终有衰败的时候,到了阮仁青这一代,只考了个举人,其后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也就算了。
这阮仁青生的也是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是个傅粉何郎,看杀卫玠的人物。年轻时因着这副好皮相,又是个来者不拒的风流性子,招惹了不少的情债。
在娶阮兰芷的生母荆丽娘之前,阮仁青就已经抬了四个姨娘不说,养在别院的外室还有一个,可那没有名分的,或是有一段情的,就不知凡几了。至于他在女支馆里相好的粉头,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阮仁青将正妻刚娶进来的时候,见荆氏生的温婉昳丽、姿容秀美,自然是丢不开手的。在新婚期间,两人也是蜜里调油、和和美美的过了一段日子。
可自从荆氏怀了阮兰芷,不能行房之后,这阮仁青旷不得几日,就抛开了正妻,又到姨娘房里去了。
这其中有一个李艳梅的姨娘,不得不说,很是有几分本事。阮仁青起先同一个叫“媚仙儿”的女支情投意合,后来被阮仁青赎了身养在别院里,他两个在外头已经生了个女儿,也就是如今的庶长女阮思娇。
岂料这事儿被老太太知道了,毕竟阮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就让阮仁青将母女两个接进来。
那媚仙儿也是个洒脱自在的,本就不愿意受那高门大户的束缚,且阮府的老太太又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阮仁青无法,只得同他近来的新欢的名妓李艳梅商量,给她赎了身,冒名顶替地带了女儿一同回府。
其后这五个先荆丽娘进门的姨娘,也没有将这相貌清丽、性子软和的温婉主母放在眼里,也就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还做做样子,等阮仁青去她们房里,背着荆丽娘,什么样挤兑的话都说的出口。
再者,这荆丽娘是正儿八经秀才家的女儿,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循规蹈矩的,哪里能斗得过这五个姨娘一起在背后中伤她?再加上阮仁青本就因着她在房事上不懂情趣,跟个木头桩子似得,而颇有微词。自此,就越发地不爱去她房里了。起先老太太见儿子闹得太不像话,还时不时地敲打一下,可渐渐地,也就听之任之了。
大着肚子的荆丽娘心里郁结难结,这正经嫡出的孩子还没出生呢,她夫君竟然就领回来个周岁大的庶长女……在阮府过的越加艰难的荆氏,经不住压力而早产了。盼着长孙的老太太,见媳妇儿生的是个女儿,最终只是冷冷地旁观着,也没有帮她一把的意思。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姨娘们的明枪暗箭,丈夫的风流成性,婆婆的冷眼相待,荆丽娘在生了阮兰芷之后没多久,就与世长辞了。
不得不说,阮兰芷的童年过得也十分不如意,爹爹是个沉迷美色的纨绔,她娘亲算得上是阮府里唯一正常的人,却又早早地去了,阮兰芷教养在老太太的膝下,压根儿没有得到一丝亲情。
上辈子,阮仁青除了给予阮兰芷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之外,真真儿没有尽过一点儿父亲的责任,到了后来,阮府成了破落户,她爹爹为了钱,亲自将她送给了苏家的病痨鬼,这张脸也尽是惹祸,被那阴鹜狠厉的苏慕渊惦记上了,最终落得个自裁的下场。
然而这些都是从前的事儿了,过去的事情她无力回天,可这未来的路,总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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