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初一步步向前走去,万万年前的记忆扑面而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可是她仍旧希望这份沉重更猛烈一些,她渴望想起。
原本以为昔年昔日一幕幕深入魂魄永世不忘,可是当她再一次踏入这里之时才蓦然发觉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忘记了很多很多过往。而此时此刻,重游故地,那些记忆也在一点点苏醒。
越是离得近了,那份想念越是浓郁。她想要见他,想要再如万万年前那般仰望着他浅笑的样子,想要窝在他的膝上嗅他身上的味道,想要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束发,想要为他磨墨,想要一直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初?”
轻轻的一声低唤,洛初猛地回头,某一个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他凉凉的发丝轻抚过她的脸颊。可是任由她如何寻找都找不到他的踪影。洛初张了张嘴,眼泪忽的落下。是幻觉吧,他还在沉睡,根本不会再唤那个他给的名字。
“初?”
洛初心里“咯噔”一声,如果刚刚是幻觉,那么这一次呢?她低着头有点犹豫,像是在心里做了好大的斗争才慢慢转身。
他站在她的身后,一袭白衣,浅笑温儒。
万万年前,在她还是央杀的时候,她贪玩闯祸,每次最终到了收拾不了烂摊子的时候就急急转身,便总是能够看见他既宠溺又无奈地望着自己。
她便会跺脚,急道:“怎来得那么迟?”
他是无所不能的上神,轻易一挥手,她所有的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骨子里便狂傲无边的央杀更是被他养成了肆无忌惮的性子。有什么可怕的呢?纵使她闯了再大的祸,他也会在身后为她撑腰,给她善后。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白玉珠,纷纷滚落,洛初哽咽着呢喃:“你怎么又来得那么迟?”
云释朝她伸出手,笑着道:“给蝶魄树裁枝,便迟了些。”
洛初胡乱抹去脸上肆横的眼泪,再也顾不得其他朝着那个念了万万年的身影飞奔而去,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从此再也不分离。
温度,真实的温度。
洛初环着他腰的手紧了又紧,这一次并非之前的梦境,也不是魂魄状态的他,真的是他在这里,真的是他!她真的再一次紧紧抱住他。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放手,就这样抱着他到天地荒芜便是绝美。
他摸索到她的手,拉了拉,拉不开。他便垂首在她耳边低语:“这些年闲来无事便给你画了许多画像打发时光,你要不要看?”
洛初在他怀里使劲点了点头,“要”她哭着说,将眼泪留在他的衣襟上。
于是,她任由他拉开自己紧紧环着他的手,可是她抓着他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松开,她担心只要一松手就是另一个万万年不得相见。
她抬头望他,一如万万年前那般固执执拗。
他轻笑,转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不会放开你的。”
闻言,洛初紧绷的心缓缓放了下来,他答应了她的事从来都没有反悔过。他说不会放开,那就是真的不会放手吧?
两个人携手同行,洛初始终侧首仰望云释,担心他在下一个瞬间就消失不见。
仙雾缭绕。
待不知行了多久,大概过了几个天黑天明,他们两个终于到了。站在花满枝桠的蜿蜒小路,洛初望着前方的竹林、木屋一时说不出话来。
……
“你这封罹寒境真的太冷了!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彼时,一脸嫌恶的央杀侧着头拧着眉朝云释抱怨。
云释无奈摇头,“怎地,又想下去玩了?”
央杀蹙眉想了又想,竟是出乎云释的意料摇了摇头,她道:“不想!不想凑人间的那份热闹!”她顿了顿,“我想有个地方,如凡间那般有人情味儿,竹林、竹屋,溪泉,还有炊烟袅袅!但是,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足够足够了!”
云释认真地听了,竟是思索了一番,待央杀以为他又要吐出那一句“莫乱想,回吧”时,却不想他竟带着她走到封罹寒境最边缘的地方。而后衣袖一挥,便形成了如央杀所言的竹林、竹屋、清泉以及炊烟袅袅。
那一日的央杀愣愣地望着眼前所见。
万万年之后,此时此刻的洛初站在这里,望着面前的居所,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翻滚而下。这一世她记忆未曾觉醒时,那一次遇险,云释的魂魄第一次出手相救就是将昏迷不醒的她安置在相同布置的居所。那时的洛初记忆尚未觉醒,只是觉得所在的竹屋每一处都那么熟悉。而今日重回这里,万千思绪纷纷而来,将她填满。
冰凉的触觉划过脸颊,云释用指腹抹去洛初脸颊之上怎么也干不了的泪痕。
洛初侧首仰望着他,所有的迷茫和痛苦在对上他那一双冰色的眸子之后渐渐散去,逐渐只剩下安心。他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云释不言,拉着洛初的手向前走去。
“吱呀——”门被推开了,丝丝光芒透进屋子里,洛初走进去,看着案上墨迹未干的画心尖尖颤了又颤,画卷之上蹙眉思索的少女不正是当年的自己?她的目光缓缓流过,岸边,架上,处处都是画卷。她随手取下一副画卷,展开便能看见自己的模样。
整个屋子都被她的画卷填满。洛初脑海之中不由浮现云释在无数个日子里执笔作画的模样,只是可惜没有她立在一侧为他磨墨。
这里的一切陈设都如上一世一模一样。桌子上还有一盏未饮尽的清茶,已经凉了。洛初扑过去,抱着茶壶道:“我给你泡茶!”
上一世,在这里的日子是最温暖安逸的,他执笔画画,她便安静坐在一旁含笑望着。她学着下厨给他做人间的美食,她学着凡间女人的样子打扫屋子,不利用一点点仙术。她享受着每天醒来之后将白靴子递给云释,而后伺候他梳洗,她最喜欢站在他身后为他梳理那如墨长发,长发划过手心,都是他特有的温凉。
她是万兽之主,她的宿命就是毁灭。然而,她却甘愿做个凡间的小女人留在他的身边。
茶很快煮好,洛初有些生涩地斟茶,生怕溅出一丝茶啧然脏了云释的衣角。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