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徽拿着钗头比划,看着镜中梳起发髻的自己叹气道:“没有以前好看了。”女人爱臭美,胸壑中装了再多的算计与谋划都少不得给妆容分出一亩三分地。十三岁恰是含苞待放的年纪,梳起妇人髻总显得格格不入。
金尚宫接过绿水的梳子,将才堆起的髻发打散含笑道:“微臣与殿下换个灵蛇髻便不显得老成了,”玉梳挑着发丝灵巧地穿梭着,金尚宫看了一眼喜床,低声道,“绿水所问殿下不必害羞,待会上皇与皇后娘娘亦会遣人来取验红帕,殿下先行嘱咐我,也好让微臣过会打发了她们。”
到底未经人事,萧徽红着脸摇摇头,金尚宫反倒是松了口气,安抚她道:“殿下宽心,您年纪尚幼,太子殿下此举乃是爱惜于您。上皇与皇后皆是通情达理之人,自会体谅您。”
上皇是否通情达理她持保留意见,但韦皇后,萧徽拿起口脂轻轻点了点唇,容她小人之心地揣测一下,应是不愿看到太子与她这萧氏女有所纠缠不清。
梳理完毕后不久两宫的女史同时到达,先是向她拜贺了新婚之喜,又呈上两位的赏赐,这才往内殿而去。果真如金尚宫所言,勘验过帕子的女官们并未露异色,将帕子放回原位后又向萧徽恭贺了一番才各自离去。
萧徽不明所以地看向寝榻,了悟过后顿时哭笑不得,那两位真是煞费苦心,一夜无事还挂记着余后两夜。转念一想,上皇最不屑于内廷琐碎,这般作法想来不是她的主意,倒更似韦后作风。不过,她握着羊毫若有所思,上皇虽无意但她身边那个慕容却非一盏省油省心灯。
“太子妃又在写信?”
桌案后冷不丁响起一个消失已有半日的声音,萧徽早已瞧见他晃过竹帘的身影,却还是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道:“殿下吓了臣妾一跳。”
他眯眼看她,嘴角衔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他生得俊美,可惜即便是笑,都让人有种被一眼看穿的通体冰冷:“太子妃昨夜多有辛劳,今日当多休憩才是。”
萧徽清楚地听见一旁伺候笔墨的惊岚的窃笑声,她面上发燥稍稍挂不住,当机立断抬手让人退下,与李缨软软嗔怪道:“殿下为何总打趣臣妾?”心里头连连哀嚎,这个李缨看着不苟言笑,怎么什么惊世骇俗之语都敢往外冒。
李缨疏懒地笑了笑,看向她的行帖,没什么感情地夸赞了一句:“太子妃行书落笔很有古时风骨。”
不提书法还好,一提行书萧徽眼睛眨了下,巴巴地看向他:“前些时日臣妾与殿下写了那么多书信,殿下为何不回给臣妾?”她黯然将笔晾起,“殿下是嫌弃臣妾聒噪吗?”
“确实有些。”
“……”萧徽终于有些明白这小子为何独身至今,完完全全一点都不讨女人的欢心!甜言蜜语不会也罢了,虚以委蛇都不会吗!她简直匪夷所思,这出戏空有她一个独角演技再好也难以维持下去,强自调整好心态轻声道,“臣妾知道了……”
李缨好整以暇地坐于一旁:“若说聒噪是有些,但也勉强能打发些无趣时光。本宫只是好奇,太子妃所写那些的用意何在。”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形容与李缨说话的感觉,上一句他堵得毫无还口之言,下一句却主动抛出话头来让你接住,萧徽不假思索顺势而下:“太子与臣妾算是民间所说盲婚哑嫁,彼此从未接触了解过对方。”她有条有理地阐述,“臣妾将平时自己所学所好所喜一一写于殿下,便是想着……”
“便是想着我能投其所好,得你欢心。”李缨幽幽道,“不仅于此吧,太子妃还极其用心地写了自己不喜不好的衣食百物,这是提醒本宫不要在不意间触你逆鳞,惹你不喜?”
萧徽默然,小声辩驳:“殿下何必将臣妾说得如此不堪,臣妾明明每次都于信中期盼殿下能予以回复,告知臣妾您的喜好,可是每每都是石沉大海。”
李缨笑了笑,他不排斥她这点小女儿的心思与把戏,却也没有配合的必要,挪去镇纸他仔细观量了一遍她的随笔,视线凝结在纸面顷刻:“太子妃幼时所从何师?”
萧徽多少已了解他素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敛敛神答道:“随兄长们在家塾中读书,塾中先生为父亲在乡邻所请的老学究,非有名之士。”
“萧氏家塾中请的自是名师,”李缨淡淡道,“但与太学中的博士们相比,想是火候仍欠少许。本宫看太子妃勤勉好学,东都太学乃文皇帝一手建立,其中不乏丹青、书法和经史类鸿儒博士。太子妃若有意,本宫可举荐你入太学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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