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徽无言以对,相信他会还才有鬼哩,提起帕子不可避免地想起白鹿汀中一幕幕,莫名就懊躁了起来。沉默片刻,问道:“下毒一事可有了眉目?”
她没有迂回直接同他开门见山,李缨并不意外,即便上皇有意隐瞒但以萧家的耳目不难打探到他的处境,轻轻一笑:“如有眉目我还会去往沙洲?”
萧徽也是一笑,没有避让他的视线:“仅仅是发配边疆而已,可见皇帝心中已有论断,太子无须忧心早晚会回来的。”
两人皆是深谙朝事之人,谋逆之罪未以极刑论处便知皇帝终究是选择了相信李缨,否则不会不仅没有实际上的处罚外还保留了他的太子之位。这个结果应该说是萧徽一早就预料到的,韦皇后多年经营,韦氏正是如日中天,而李缨之下没有更合适的太子人选,最重要的是皇帝与先帝一样心软。如果换做上皇,李缨此刻即便没有身死,想必也在牢狱中奄奄一息了。
但她的轻描淡写仍是让李缨微感失落,默然片刻后淡淡问道:“太子妃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如此理直气壮的质问令萧徽呆了一呆,她琢磨了一下自己的立场,无论是从姑姑还是从如今东宫妃来说她确实应该有所表达,“呃,此去路途遥远,太子要好生保重。沙洲白日炙热夜间寒凉,落差极大,轻衣厚服皆要备下。”
她结结巴巴说了许多,听在李缨耳中全是例行公事般的客套,不耐烦道:“我不是三岁小儿,这些都省得,没有其他的了?”
“还能有什么?!”她已经绞尽脑汁想到这些他还不满意,索性撒手不理了,“你也太难伺候了!”
她竟比他还要委屈些,李缨颇是不平看着那张尚显青涩的面容,满腹话语堵在喉头一字也难出。在这场非同权势的博弈里,他先动了心就已输了她一招,偏生她是个磨盘心思,你不推就不动,推了也往往是无用功。白鹿汀中的交心,如今看来竟是半点作用也没起,她待他仍是那般模样,甚至比原先还疏离些。
他说得不够明白吗,她不是任何人,只是他的太子妃,他新婚的妻子。郎子远行,新婚的妻子不该抱着他恋恋不舍吗。当然,这种遐想仅仅存在他脑中,是万般说不出口的。
这两人在情/爱上的经验实在单薄得可怜,永清虽说和萧裕有过一段情,但彼此她太过骄矜,从来没有与萧裕有过什么缠绵悱恻的桥段。此刻面对李缨,她只觉头大,努力沉下心来想想,他少时坎坷,好容易打拼到如今局面,一场无妄之灾就被从长安发配到沙洲还不知何时能回,眼下不痛快是自然的。
前后两辈子算起来她到底虚长他几岁,是该开解开解他,轻轻叹了口气,探手擦去他脸上犹存的墨点:“如实与你说罢,我在洛阳其实很惦记你。只不过有心无力,你也看见了为此我一再忤逆上皇都被禁足在此了。你的长安已是风雨如晦,我再惹怒上皇更无法予你援手。”
“我知道。”李缨缓缓道,萧徽一怔,他一笑,“你在背后为我所做所为我都知道,此番去往沙洲也是安西都护府八百里急信长安道是匪患猖獗,父皇才顺水推舟命我前去剿匪。虽然等同流放,但到底保住了我太子之位。”
原来他真是什么都知道,萧徽突然如释重负,她忽然发现与李缨相处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两人的心思总是奇异地一致,互相都能精准地捕捉到对方行棋布局的思路手法。
“太子如此想,我便欣慰了。”想通了后萧徽轻快道,“你来也好,彼此交代清楚也免得多生嫌隙。沙洲在安西都护的管辖之下,有我大兄在不会如你当初在房陵般凄苦煎熬。再者,正好也借此推一推与鄯善联姻一事。”
李缨眉梢轻扬:“你怎知我要借此拖延与鄯善联姻?还是说,你也不希望我娶鄯善公主?”
萧徽奇怪地看他:“我当然不希望你现在就去娶鄯善公主,”她一一与他梳理,“你看,我才重返宫中,声望未立脚跟未稳。此时鄯善公主入东宫,无疑与我分庭抗礼甚至在我之上。我岂不是太过凄惨,何况我死后余下众部群龙无首,整个朝廷相当于重新整合,不宜搅入他国势力。”
左一句有一句,总与他半分干系也没有,李缨无言看她,决定不在此事与之纠缠否则只会让自己更为郁郁:“我听金尚宫道,你与玉清子近日走得很近?”
他似笑非笑看来,萧徽突然蹿出一股莫名心虚,迅速泯灭这没来由的心虚后她浑不在意道:“这观中只有我与他还有白童几人,我不与他走动,难道成日里在院子看天么?”她怨怼地看向他,“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禁足在此处。”
李缨笑了笑,轻轻抚过她的面颊:“本宫希望太子妃时刻牢记自己贵为东宫妃,玉清子是国师但归根结底也是个男人,男女有别,不要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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