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楚小乔悠悠转醒,眼角还挂着泪痕,浑身的疼也没消减半分。
睁开眼,楚淮就坐在床边。
他低垂着脑袋,耳边发丝凌乱,一手握成拳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
楚小乔动了动唇,她恍然间好像看到楚淮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察觉到她的视线,楚淮扭头,一张尚且稚嫩的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楚小乔红了眼眶。
过去的许多年,她一点都不喜欢楚淮这个弟弟,她抢了爸妈的宠爱,抢了爷爷的宠爱。同为楚家的儿女,她却从头到尾被忽视。
甚至——
连楚淮对楚心之好,她都是嫉妒的。
“姐,你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楚淮担心地问道。他看到姐手臂上那些伤痕了,像被人……
楚小乔没说话,只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顺着眼角落入枕头。
从早上回来,她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当她看着镜子中,残败不堪的自己,连轻生的念头都生出来了。
楚锦书沉着一张脸,进了房间。
浑身都是浓浓的烟味。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楚锦书站在床边,橘黄色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尤为吓人。不像一般父亲那样,看到女儿受欺负后的担心,他的眼神冰冷,阴鸷。
楚小乔被子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姐,我和爸都很担心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纵使楚小乔想将这件耻辱的事情吞进肚子里,不让任何人知道,在楚锦书森然的目光下,她扛不住,哭着说,“我,被人强暴了。”
“姐!”楚淮猛地站起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楚小乔揪着被子痛哭。
楚锦书错愕了一下,脸色渐沉,“什么人?”
“不,我不知道。”
“报警!”楚锦书说。
“爸,不能报警。”楚小乔从掀开被子,下床跪在地上,抱着楚锦书的裤腿,“爸,不能被人知道,不能报警……爸,我求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楚小乔比任何人都希望将那些人绳之以法,说到底,她才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的身心都受到重创,如果将此事暴露出去,她的一生就毁了。
楚淮猩红着眼睛,像一只拼命压抑自己,不让自己发狂的小兽,“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姐受的委屈就白白受了。”
“小淮,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楚小乔看向楚淮,语气哽咽。
“爸,你答应我,不要报警。”楚小乔转而对楚锦书说。
楚锦书弯腰,将她扶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
“就这样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然,她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一定要靠自己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害她。
……
原本打算隔天带楚心之出去散心,谁知外面下起了雪。
白色的雪花,飞舞般,从空中慢慢悠悠的下来。
早晨刚下,地上只铺了浅浅的一层。
楚心之穿着一件厚厚的粉色毛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大大的落地窗,能清晰的看到外面的雪花,太美了。
揉了揉头发,不想起床啊。
“早晨想吃什么?”在浴室洗漱完的盛北弦,走过来,坐在床边搂着她,将暖融融的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楚心之歪着脑袋,手伸到后面,摸着他英挺俊美的脸部轮廓。
手心儿在他的下巴处蹭了蹭,“不饿。”
昨晚着实吃得有些撑了,睡了一觉也不觉得饿。
盛北弦皱了皱眉,将她的小脸儿摆正,吻住她的唇,长驱直入,与她纠缠在一处。
一吻罢,两人都气喘吁吁。
“不饿也要吃饭。”
“下面条吃,要煮得糊糊的那种,放一个荷包蛋在里面。”楚心之把玩着他的手指,提要求,“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火腿,昨天刘嫂买的那种,切半根火腿放进去……”
女孩眨巴着灵动的眼睛,眸光清纯似水,因接吻而水润饱满的唇,一张一合。娇软的身子,完完全全地窝进他的怀里。
盛北弦捏着她的脸蛋,发笑,“就这,还说不饿?”
要求倒是挺多,面要煮得糊糊的,要放荷包蛋,要放火腿,还要加点小青菜,小青菜不要太多,几片就可以。
脑子里将她方才的话过了一遍。
不由感叹,小狐狸的饭量近日来渐长啊。
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楚心之瞪他一眼,“是你要我吃饭的,我现在提要求你又说我吃得多,还能不能愉快的生活了。”
“嗬嗬。”盛北弦抿着唇都憋不住笑,只得笑出声来。
楚心之推着他的胸膛,“盛先生,现在可以去做饭了吗?”
“可以。”盛北弦笑着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起身下楼。
他走后,楚心之猛地往后一躺,倒在床上,顺便将被子扯上去盖住头。
一天到晚这么堕落也是够了。
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会,左右也睡不着,索性起床,洗漱!
盛少近来厨艺渐长,做饭再也不是手忙脚乱,一举一动都优雅得无可挑剔。
很难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完美的男人。
拥有着别人羡慕不及的俊美容貌,有着令人仰望的身份家世,偏生他的能力也无可匹敌,性格更是温柔得没话说。
楚心之站在楼梯口,看着厨房忙碌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穿着暖和的小兔子脱鞋,下到一楼。
楚心之绕到厨房,从背后抱住男人精壮的腰,小脸儿贴在他后背上,温暖宽厚的感觉,令人舒心。
早在她下楼时,盛北弦已经看到了。
瞧着她这股的黏糊劲儿,心里越发甜蜜。
“盛太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盛北弦将火调小了些,转身揽着她的腰。
楚心之更是伸着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
“最近总在睡觉,都睡傻了。”外面天冷,她也不爱出去,除了每天去学校,就是待在家里。临近期末,学校的课少了许多,都忙着写论文、复习。
她待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里,盛北弦都会回来陪她。两人窝在床上,她看书复习,他批阅文件。
这样的生活,虽平淡却美好。
盛北弦捏了捏她的脸,“最近吃了睡,睡了吃,是长多了点肉。”
楚心之:“……”
“不过,手感更好。”
楚心之:“……”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被盛北弦放在餐桌上。
“先吃着。”
楚心之坐在餐桌旁,拿了筷子,鼻子现在面上嗅了嗅,好香啊,热气腾腾的,一看就特别有食欲。
盛北弦又端出一碗,坐在楚心之旁边。
两人头挨着头,吃面。
“唔……”楚心之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盛北弦,你放了什么,好好吃。”
盛北弦抬手,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小东西吃饭还真跟小孩子一样,汤洒的到处都是。
抽了几张纸巾,将她碗旁边滴下来的几滴汤水擦干净,缓缓地说,“昨晚刘嫂熬的排骨汤,还剩下了一些,我用骨头汤下的面。”
楚心之砸吧砸吧嘴,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喝,“怪不得。”
原来刘嫂的汤起了决定性作用。
楚心之咬了一口荷包蛋,里面软软的蛋黄,正是她喜欢吃的糖心蛋,“嗯,好吃。”叽叽咕咕说了一句,又埋头吃面。
盛北弦吃相优雅,即使吃着最简单的面条,他也没发出一点不雅的声音来,用筷子尖儿挑起面条,微微卷起,送进嘴里。
安静的餐厅,只有楚心之嘬面条的声音。
最后,连带着面条和汤全部吃尽了肚子,楚心之意犹未尽,恨不得将面前的小白碗都舔干净。
“北弦,你本来打算带我去哪儿玩啊?”见他去洗碗,楚心之将腿儿跷在旁边的沙发上。
盛北弦将两个碗冲刷干净,转身擦了擦手。低醇好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郊外新开了一个马场,准备带你去骑马。”
楚心之一听,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登时亮了。
“骑马?”想想就很好玩好不好,“是那种在大草原上奔跑的马吗?”
盛北弦从厨房出来,坐在她旁边,圈着她的腰,“城郊才多大点地方,自然不能跟大草原相比,不过也差不过,马场上相当于一个小草原,上面的草都是人工种植的,也算一处不错的景致了。”
楚心之兴致高涨,搂着他的脖子,“我们去吧,去骑马多好玩,待在家里好无聊的说,除了看手机,看电视就没别的事情干了。而且,我的论文也写完了。”
盛北弦伸手捧着她的脸蛋儿,“老实说,论文是你写的么?”
“……”楚心之愣了一下,红着脸,“你不就帮我写了那么一丢丢吗?剩下的都是我写的。”
盛北弦一本正经的点头。
“嗯,盛太太,你口中的一丢丢是除了名字以外的所有字?”
楚心之摇晃了一下他的头,“哎呀,你别把话题扯远了,我现在说的是去马场骑马的事。”
盛北弦:“……”
“现在就去吧,开车过去,城郊应该开两个小时的车就够了。”楚心之看了一眼钟表,“才九点二十,我们赶过去正好可以玩一下午。”
盛北弦抬头揉了揉眉心。
没想到小东西对骑马这件事这么热衷,早知道他就不提起了。
“盛太太,你看看外面的天气,下着雪呢,照这趋势,下午准该下鹅毛大雪,地上堆着厚厚的一层积雪,怎么骑马?”他搂着她,“乖,等天晴了我们再去。”
楚心之扁嘴,好吧,下这么大雪,确实不方便。
两人窝在客厅看电视。
中途,祁兵过来了一趟,将公司的文件送过来,顺便一脸怨念看着盛北弦。
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盛北弦的控诉,作为顶级BSS,年底公司最忙,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他竟然窝在家里看电视。
祁兵往电视机看了一眼。
某台刚上映不久的青春偶像剧。
真是够了。
他老婆也在追这个剧,说里面的男主怎么怎么帅……
“还有事?”盛北弦接过文件,睨着祁兵。
“没,没事。”祁兵立刻摇头,转身离开。
楚心之看着盛北弦怀里的一堆文件,忍不住蹙起眉头,“公司应该很忙,你不用陪我待在家里,我看看电视,在床上躺一会儿,一天的时间基本上就过去了,然后你也差不多下班了。”
盛北弦将文件扔在茶几上,看也没看一眼。
“公司的事,真忙起来永远也忙不完。”他走回她身边坐下来,将她的一双腿放在自己膝盖上,“哪儿在家陪老婆舒服。”
“盛BSS,你堕落了。”
“我愿意。”
楚心之:“……”
看完了一集电视剧,楚心之解决了一个橘子。
手机铃声响起。
是老宅打过来的。
上次盛北弦说再也不去老宅了,这半个月来,当真一次也没回去。
盛老太太之前打电话给楚心之,都被盛北弦以忙、没时间为由推脱了。
其实。
楚心之觉得,这样对两个老人有些残忍。
爷爷奶奶是真心疼北弦,也疼她,发生那样的事,两位老人也寒心,也无可奈何,可他们并没有错,错的是盛北瑜。
楚心之接起电话。
“楚楚啊,我是奶奶,今天正好是元旦,林嫂正在准备一大桌子菜,你跟北弦一块过来吃个饭好不好。”盛老太太的声音,带着恳求。
听得出楚心之心里一阵难受。
她转头看向盛北弦,“北弦,奶奶让我们回老宅吃饭。”
“不去。”冷冷道。
电话另一端的盛老太太听了,差点没哭出来。
“楚楚,奶奶已经狠狠教育北瑜了,她不会再犯错,上次的事情,奶奶给你道歉……”
“奶奶。”楚心之唤了一声,“你别这么说,我们过去就是。”
“哎。”
盛老太太挂了电话,瞬间变脸,笑呵呵地朝一旁的盛老爷子炫耀,“还是我有办法,哈哈。”
“一大把年纪了,还装可怜,不害臊!”盛老爷子嘴上说着,心里却掩饰不住的开心。
“装可怜怎么了?”盛老太太仰着头,“这叫计策!我就知道楚楚那丫头心软,心疼我老太婆,她要答应了,北弦肯定没辙,准跟着一起回来。”
盛老爷子:“……”
景山别墅。
楚心之还在跟盛北弦磨,“北弦,我都答应奶奶了。”
“不许去!”想起上次的事他就窝火。
一想到如果不是他出手及时,后果就……
楚心之苦着脸说,“上次的事情跟爷爷奶奶没有关系,而且我保证,如果盛北瑜再乱来,我一定毫不客气的打她。”她举着双手保证。
被她软磨硬泡了一会儿,盛北弦无奈。两人起身去楼上换了衣服,驱车去老宅。
雪花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鹅毛一般。
车子行驶得极慢,到老宅已经临近中午。
庭院中,白茫茫的一片,覆盖在草木上,只中间的道路被清扫了,十分干净。
走进客厅,盛老太太喜不自禁,忙叫了林嫂拿毛巾过来。
“赶紧擦擦,别着凉了。”盛老太太亲自接过毛巾替楚心之擦身上飘落的雪花。楚心之受宠若惊,缩着脖子阻止盛老太太的动作,“奶奶,您坐着歇息,我自己来就好。”
盛老太太倒也没坚持。
冯婉见到楚心之,脸上的神色微变,心中的怨气颇深。
盛北瑜被打个半死,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楚心之却一点事也没有,依旧笑靥如花,她怎么看得过去!
十一点半。
林嫂已经将菜做好了,一一端上餐桌。
盛雨萱得知盛北弦回了老宅,眼巴巴的从私人公寓回来了。
“好巧,弦哥哥和…。大嫂也回来了。”盛雨萱状似惊讶,转头对盛老太太道,“本来打算回来陪爷爷奶奶过元旦,没想到弦哥哥和大嫂过来了。”
“这样正好。”盛老太太笑呵呵,“人多更热闹。”
盛雨萱说话时,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楚心之的右手,又看了看她的小腹。眼中划过一丝冷笑。
等爷爷奶奶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看还会不会将她当作盛家的孙媳妇儿!
盛雨萱面上不动神色。
视线却不自觉落在盛北弦身上,自上次离开老宅,她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他,心底的思念就像蜘蛛在结网,网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抑制不住内心的感觉。
他清俊英挺,有着独特的魅力。她的视线一遇上他,就再也挪不开。
可盛北弦一双眸子,追随着楚心之,眸中的冰冷疏离,在遇到她时,全部化作了脉脉深情,缱绻宠溺。
盛雨萱嫉妒地发狂。
她半个月才见弦哥哥一次,楚心之却能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拥抱他,亲吻他,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
想到此,盛雨萱就恨不得将楚心之撕碎了。
盛老太太招呼楚心之坐下来,又差管家去叫盛老爷子。
前段时间,盛老爷子大部分时间都卧在床上,偶尔会在客厅坐上一会儿。
管家进了卧室,将盛老爷子扶了出来。
盛老爷子穿着一个黑色的棉质马夹,里面套着毛衣,看上去清瘦了很多,走路也不大利索。
楚心之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爷爷。”她小声地唤了一声,“您身体好些了吗?”
盛老爷子抬头,对上楚心之担心的眸子,哼了一声,“还知道管老头子我的死活,可怜我昨晚还在熬夜写订婚的请帖,你们倒好,一个两个耍脾气,说不来就不来!”
盛老爷子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
板着脸,颤抖着手,让管家扶他到餐桌旁坐着。
盛老太太看不过去了,“行了,楚楚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上午不知道是谁,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楚心之又说了两句卖乖的话,盛老爷子才缓和了脸色。
饭间。
盛老爷子提起订婚的事。
盛北弦是盛家的长孙,他的订婚宴定不能马虎。
光是盛老爷子的老战友就有不少人,加上四大豪门的嫡系、旁支,盛以辉在政界的朋友,以及,盛北弦商业圈上的朋友。
光是粗略的算一下,也有好几百号人。
盛家的宴会厅倒是不小,能容纳下几百号人。
订婚宴的餐点肯定要请五星级的厨师亲自来做,还有家里也要多请一批佣人,以防到时忙不过来。
盛老爷子兴致颇高的说了一大堆对订婚宴的安排。
最后——
“那个,礼服什么的,自己准备啊,这个就不用老头子我操心了吧。”
盛北弦终于说了来老宅的第一句话,“礼服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盛老爷子满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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