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动作。
脑子却冷静成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她在剖析孙异这个人。
孙异翘起一条腿,两腿交叠成二郎腿的姿势,以一副舒服的姿态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暖。
他倒要看看这位美女警官能玩出什么不一样的把戏。
自从进了这道铁门,他就没指望出去。
每天逗逗这帮警察也挺有趣的。
他挺享受他们恼羞成怒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秦暖在来之前做过工作。
楚心之将一切关于孙异的事情都跟她讲过了。
警方的主要目的,也是想知道他背后那个“主人”到底是谁?
秦暖捞了一把椅子。
坐在孙异对面。
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我没什么要问的,就是想跟你聊聊。”秦暖看着他,开口道。
声音像是春日的微风,轻轻的,不带一丝威胁和伤害人的感觉,听到她声音的人,感觉到由身到心的舒服,仿佛置身于温热的温泉中,完完全全放松警惕,任人摆布。
男人的神情又瞬间的迷离,猛地回过神。
锐利的眼神射向秦暖。
他刚才竟然恍惚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警方的人!”他提高了警惕。
秦暖从他刚才的那一瞬的失神,几乎可以判断出,这几天警方的人轮番审问,已经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样就好办了。
秦暖浅浅地勾起一边的唇角,笑得无害。
学着孙异的样子,交叠起双腿。
笔直纤细的一双腿交叠起来,姿势要比孙异好看太多。
“你想聊什么?”孙异脸色很冷,说出来的声音也很冷。
明显在防备秦暖。
“聊聊你的主人。”
“呵呵。”孙异笑出了声,“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被警方抓了。”
秦暖轻笑,也不揭穿他。
她口中的主人指的是孙异真正的主人。
而孙异口中的主人,指的却是盛北弦。
秦暖想起阮征刑,试探性地问他,“你很崇拜你的主人?”
孙异下意识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没说话。
“你亲手把你的主人送进警局,你就不愧疚?毕竟,你那么崇拜他。”
孙异开始了沉默以待。
他心里清楚,说得越多,破绽越多。
秦暖却趁机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他。
“你认识阮征刑吗?”
孙异的眼神闪了一下,很快消失。
“他是我的学长。”
孙异抬起头看着秦暖。
秦暖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说明他是认识阮征刑的。
他一闪而过的眼神里透露着蔑视。
秦暖得出一个事实,孙异他,瞧不上阮征刑。
“阮征刑也很崇拜他的主人。”
“是一种疯狂的崇拜。”
“他到死都没说出他的主人是谁。”
“可你呢?”
“你才进警局一天,就把你的主人招了出来。”
“你觉得,作为你的主人,他是更欣赏你,还是更欣赏阮征刑?”
“呵呵,如果我是你的主人,我一定会更喜欢阮征刑。”
“因为——他才是主人最忠诚的奴仆,而你,不过是一条随时能背叛主人的狗!”
“这一点,你可真没办法跟阮征刑相比。”
“够了!我没有背叛主人!”孙异猛地站起来,吼道。
他两只手分别拷在椅子两边的铁杆上,他站起来时,把椅子都带起来了。
手臂上因暴怒而血管凸起,看起来分外吓人。
秦暖笑了。
他刚才那一句无意识地反驳,足以证明盛北弦不是他真正的主人。
她说的那些话,不知不觉让孙异代入了。
他才在愤怒下说出了真相。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秦暖的面部表情由最初的春风和暖般变成了平静如水。
“孙异,看着我。”耳边一道打响指的声音,孙异下意识看向秦暖。
秦暖分明站在他面前,他却看不真切。
眼前好像很模糊。
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牵引着自己的大脑意识。
他想从中间跳脱出来,挣扎出来,却觉得他身在一张大网中,根本出不来。
慢慢地,慢慢地……网越缩越小,越缩越小。
他无力挣扎。
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摆布。
在监控室里的几个警官看得齐齐失神。
孙异的感觉他们自然无从体会。
也不知他现在的感觉就是身处一张网中,他们看到的只是秦暖拿着银色的缀着小球的细线在孙异面前晃来晃去。
伴随着秦暖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她的声音悠悠绵绵,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秦暖眼见着孙异的眼神由锐利,到威胁,再到平静,迷离,涣散的转变,满意得露出一个浅笑。
“听我的话,坐下。”
孙异迟钝了一秒,坐在椅子上。
秦暖随之坐在他对面。
“你叫孙异?”
孙异幽幽道,“是。”
“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秦暖缓缓问道。
他担心孙异的意识里会对“主人”这一字眼很敏感而做出精神反抗,最后几个字,她故意放慢语速,一一字一顿地说。
孙异看着她,表情呆滞。
监控室里一众人也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电子屏幕。
孙异动了动嘴唇,“我不知道。”
秦暖:“……”
她眉心拧了一下,看着孙异。
确定他没有醒过来的痕迹。
什么?
他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谁?
秦暖很快冷静下来,继续问道,“你没见过他?”
“没有。”
“那你们怎么联系?联系方式是什么?”
“他会主动联系我,以邮件的方式。”
秦暖:“邮箱地址?”
孙异面无表情地呆呆地摇了一下头,“每次的邮箱地址都不一样。”
秦暖耳朵里带着的微型耳麦中穿来盛北弦的声音,“问他上一次邮箱地址是什么?”
只要知道其中一个,总能查出点蛛丝马迹。
秦暖将盛北弦的话重复问了一遍。
孙异:“我不记得了。”
秦暖又问,“盛北弦是你的主人吗?”
“不是。”
监控室的人同时看向盛北弦。
楚心之舒了一口气。
只要能证明盛北弦的清白,警方的人不再盯着他,已经足够了。
“那你为什么要陷害他?”另一边,审讯室里,秦暖还在询问。
“主人的命令。”
“你杀那些人的原因是什么?”
“主人的命令。”
“杀楚心之呢?”
“主人的命令。”
“……”
秦暖一时间无语了。
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
这个人对他的主人盲目崇拜,对他的命令视作圣旨,却又没见过他的主人。
这不是很奇怪么?
“那你为什么崇拜他?”
“他的杀人手法很令人惊艳。”
秦暖从没听说杀人手法还能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
“你不是没见过他么?怎么知道他的手法很惊艳。”
“视频。他发给我的视频。”
秦暖几乎能想象到,那是一个杀人视频。
一个视频就让他崇拜到这种地步。
她倒是很想知道他的主人是怎么杀人的。
这时,耳麦中又传来盛北弦的声音,“问他是怎么杀楚心之的。”
秦暖将盛北弦的话问了出来。
孙异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说道,“第一次,开车撞她,被盛北弦破坏了。第二次,给她注射青霉素,她及时被救了。第三次,帮助一个姓戚的女人绑架她。第四次,是阮征刑做的。这一次,是我亲自动手。主人说,她是我最后的一个猎物,还有一个猎物,他要亲自动手。”
监控室里人具是心神一凛。
秦暖面色仍旧冷静如常,问道,“那个猎物是谁?”
“不知道。”孙异喃喃。
秦暖接下来又问了他一些问题,孙异的回答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主人的命令”。
她觉得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长达半个小时的催眠结束。
伴随着秦暖一个打响指的声音,孙异的眼神也变换了。
他眼神由涣散转变为清明。
秦暖知道他清醒了。
“聊天时间结束,我先走了。”她勾起红唇,轻笑道。
话落,秦暖拉开椅子,拢了拢身上的风衣,转身出了昏暗的审讯室。
外面刺眼的明亮让秦暖的眼睛眯了眯。
迎接她的是楚心之的拥抱。
“幸苦了。”
秦暖拍拍她的背部,“别忘了,答应我的首饰。”
“知道啦。”
审讯室里,孙异一身的冷汗,状态极差。
他刚才好像失去了意识?
是这样吗?
他到底失去意识多久了?
他抬头扫了一眼整个审讯室,并没有挂钟。
垂着头,孙异回忆起自己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发生的事情。
那个女人叫了他一声,让他看着她。
可是——
他看过去的时候好像不是那个女人的脸,他恍惚间看到的一个摇摆的东西。
想起什么,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像是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一个意识钻入了脑海。
他,应该是被催眠了。
他都说了什么?!
脑海中完全没有印象!
至少,他肯定说出了盛北弦不是主人这一真相。
孙异猛地拿手砸脑袋,却发现手被铐住了,根本无法挪动,他发了狂一般站起身,踹翻了审讯室里唯一一张桌子。
似乎还不解气,抬腿在墙壁上踹着。
一下一下,力道非常猛。
发出闷闷的声音。
他恨死那个女人了,恨不得弄死她!
可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出不去。
主人一定不会救他!
另一边,盛北弦站在包正茂面前,手指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瞥了边上两名警察一眼,“这两位,今天能撤了吗?”
“能。”包正茂回道,态度平和说,“希望盛少见谅,我们也是公事公办。”
“嗯。”盛北弦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包正茂说道,“如果盛少得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希望能跟我们警方说一声,我们一定尽快找出凶手,破了这个案子。”
这件事牵扯到盛少夫人,以盛少的性子不可能不管。
盛少的手段自然比他们要厉害许多。
盛北弦随意应道,“一定。”
心里想的却是——
孙异能吐出来的信息都已经吐出来了,现在他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
警局这边,他也没必要过来。
包正茂看向秦暖,客气道,“非常感谢秦小姐的配合。”
“好说。”
三个人一同出了警局。
秦暖拜拜手,“我先走了。”钻进了敞篷车里。
盛北弦和楚心之回到盛家老宅。
他们这两天挺忙,孩子交给两位老人照顾比较方便。
见他们回来,后面没跟着警察,说明洗清嫌疑了,也都放心了。
晚饭间。
盛老爷子问道,“北弦既然洗脱嫌疑了,那真正的凶手是找到了?”
“还没。”盛北弦拿着公筷给老爷子夹了块炖得很透的排骨,“警方那边已经在调查了,剩下的事不用我们担心。”
他不想让老爷子操心,自然将事情往简单了说。
盛老爷子不再问,换了别的话题。
吃过晚饭,盛北弦和楚心之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了景山别墅。
洗了澡,楚心之穿着棉质睡衣,外面披着针织外衫,站在阳台上。
夜晚有微微的凉风吹来。
她深吸一口气。
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盛北弦从外面进来,端着一杯热热的牛奶。
一只手臂从背后伸到她身前,圈住了她的腰,把牛奶递上,“喝点奶,有助睡眠。”
楚心之挽起唇角,接过杯子,捧在手里。
手心儿都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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