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又悲又愤,她有心想要去死,却终是被拦下了。冯三小姐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即便唤人打我娘的板子,幸好我娘在这个时候害了喜,被诊出了怀有身孕,冯三小姐又气又怒,却也只能看着我娘成为了冯员外的通房。”
“你也许还记得,在法华寺遇见你们的时候,我曾对那个穿浅杏色衣裳的丫头十分的厌恶。原因不是别的,只因为我娘在生前,最喜欢穿浅杏色的衣裳。先前,我曾以为那件浅杏色的裙子是她最喜爱的,喜爱到她八年来都不曾换过,就这样穿破了再补,补了再穿。直到我慢慢地长大了,才知道,并非是我娘喜欢穿它,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别的衣裳可穿。”
说着,冯如雪的唇角绽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吗?”她看着紫苏问。
紫苏没有说话,她面色沉静地看着冯如雪,她知道,冯如雪不需要自己的答案,因为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寻找答案的。
果然,冯如雪继续讲道:“那是因为,像她这样的通房是最遭正妻厌恶的,而且,她在冯员外成亲前就有了身孕,这也是冯夫人那个贱妇最不能容忍的。在冯夫人嫁过来之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娘。她把我娘赶出冯府,赶到庄上的一个偏僻之处,将她囚禁了起来。我们每天吃的都是一些残羹冷饭,喝的都是冰冷的井水。为了能让我吃上点有营养的东西,我娘常常都会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捉鱼,她还要帮庄上的人缝补衣裳,或者做一些粗活才能让我过得好一点。为了我,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而这一切,冯员外他根本就不关心。他不停地找女人,纳小妾,却全然不知道他的那些通房和小妾全都被冯夫人灌了避子汤。如果有人胆收怀孕的话,那个贱妇一定会寻个机会把她活活打死。呵呵……跟她们的下场比起来,我娘的处境还真的是算不错呢……”
这就是……身为一个正室要捍卫自己的地位所必须做的一切吗?
这就是……身为妾室和通房们所注定的命运,和要承受的一切吗?
紫苏静静地听着,心里涌上百种滋味。
“到了我八岁那一年,冯员外突然找到了我们,带给了我很多好吃的,也给了我娘很多漂亮的衣裳。我本以为我娘会很不开心,因为她一定会很舍不得那件浅杏色的裙子。然而,我娘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她换上了新的衣裳,竟是那样的漂亮,她看上去很高兴很开心,她脸上的表情和她那美丽的样子……也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我对冯员外感激倍至,甚至因为我有这个能带给我们这么多好东西的爹而觉得骄傲。但是很快我就知道,冯员外之所以来找我们,并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要照顾这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通房和女儿。而是因为,他要为了巴结他的一个远房的堂兄,也就是威远侯薛蛟,而献上他的女儿。也就是说,冯员外要把我过继给薛蛟,假充薛蛟的女儿送到宫里去。多么有趣啊……我这个贱婢之女突然一下子成了威远侯爷的女儿,而且,还要被送进宫里。呵呵,呵呵呵呵……”
冯如雪笑着,转头看向紫苏,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威远侯爷和他的夫人梁氏是舍不得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进宫的,有爹娘疼的孩子都不会被送到宫里,送到宫里的,都是没有人疼,即便是死了也无足重轻的庶女。”说到这里,冯如雪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若是这庶女得到了皇上的宠幸,那全家人便都会涌上来借她的光。若是死了……许是一口薄棺材敛了,就这么葬了,连个掉眼泪的人,都不会有呢……”
紫苏怎么不知道冯如雪说的是真的?因为百里文英自己就为了保护嫡女,而把紫云推进了宫里。就连肖氏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都可以做到为了保命自己一双儿女的性命,而故意把妾室和庶子庶女留在京城……也许,人的本性原本便是自私的罢……
“我就这样来到了威远侯府,跟威远侯的嫡女薛子涵一起接受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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