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沐风的一张脸早已然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反驳的话能说得出?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
“罢了,你回去歇着罢,”李氏摆了摆手,道,“你到底是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你也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不要让你未过门的媳妇难做。起来罢。”
薛沐风连连点头,口中应着“是”,又忙不迭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李氏望着薛沐风离开的背影,终是摇着头叹息:“好好的一个孩子,终是毁了。若是我当初能再狠下来一点心,也不至于这孩子就成了眼下的样子。”
“老祖宗也别这么说,依夫人的性子,她是不会忍心让二少爷受苦的。别看夫人眼下气得紧,可是一转眼,还是疼二少爷疼得没法子。”
何嬷嬷见状,急忙劝解。
然而李氏却摇了摇头,叹息道:“都道是寒门才能出将相,溺子,却是如杀子啊!”
“老祖宗不必如此自责,二少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您的错。你不记得了?在二少爷还是孩子的时候,您有多少次说服夫人将二少爷送到军营里去历练历练,但却都被夫人给拒绝了?您后来见劝夫人观不住,就跟侯爷提了,可侯爷哪里做得了夫人的主?您还记得吗,那一回,侯爷都将二少爷捆上了马,夫人却奔出来,死活给拦下了。夫人许是有心想让二少爷走仕途,那也得二少爷肯学不是?到最后,先生是请了不少,全都被二少爷给气走了!”何嬷嬷说着,脸上也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后来,您看二少爷不肯读书,就给二少爷请来个武功师傅好好教教。可是哪一次,只要二少爷刚一抱怨苦,夫人就立刻不让二少爷练武了,还直接把武功师傅都给赶走了,连招呼都不跟您打一声。在教孩子这件事情上,夫人的见识可比整顿后宅上浅多了。便是您有心想要点拨她,她又哪里肯听来?若是您说得多了,夫人又要跟侯爷吵,到最后,还不是弄得您里外都难做?”
“都道是,当娘的不忍心让儿子吃苦,可是瞧瞧二少爷的这副样子,再瞧瞧世子爷!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一个是手拿三叉戟的二郎神,一个是地上遛鸟的公子哥,哪里能比的?”
何嬷嬷的一袭话说得李氏不禁笑了出来,她瞪了一眼何嬷嬷,道:“就你嘴毒!这些年跟在我身边,惯得你愈发没边,连主子都敢消遣了。”
何嬷嬷也笑了,她走到李氏的身后,替她捏着肩膀,笑道:“亏得您老人家惯着我,才敢在您面前造次。”
李氏笑着,无奈地摇头。
何嬷嬷又道:“相比之下,奴婢倒觉得这个大少奶奶是个不错的。表姑娘这般跟她作对,她也不恼。即便是夫人把王婆子揪出来,这么乱的场合之下,她竟然也丝毫没有乱。这足以证明她是个性子沉稳的!况且又能在王婆子被打的时候,站出来拦住了夫人,这份胆识和担当,真个是少有!奴婢跟着老祖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可像大少奶奶这样性子,还真没见过几个。老祖宗,您说呢?”
李氏的身子顺着何嬷嬷的力道微微地摇着,脸色则是阴晴不定。
“这个孩子,倒是有城府的样子。但是……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是人中龙凤,还是败絮其中,还要再考量考量,才能再下定论。”
***
王婆子这会子正躺在她在祥槿园的小屋子里。
这是一间专门给粗使下人住的屋子,屋子大约十几米,四个人一间的通铺,除了睡觉,就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衣柜立在墙角,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衣裳。威远侯府的下人们每年都有三套衣裳:冬天的、春秋的和夏天的。对于粗使的下人们来说,也不需要多余的衣裳,好衣裳在干活的时候也穿不出什么好来,还不如穿着威远侯府发的衣裳来得方便利索。跟那些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不一样,粗使下人们永远不可能得到主子的赏赐。不像那些平素里得主子欢心的下人,动不动就能拿到主子穿得半新的衣裳,有些运气好的,甚至可以得到主子不太喜欢的新衣裳。而这些一辈子都只盯着自己那点活计的粗使下人们,恐怕永远也不会讨得主子的欢心,而被他们精心伺候的主子,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穷尽一生,最后只落得个落寞离府的下场。
王婆子脸上的血已然干涸,她躺在大通铺最左边的那个,专属于她的地方,紧闭着眼睛。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来,将屋子里飞舞的灰尘照得发亮。
“行了,起来罢。”丁春秋不耐烦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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