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大婚,朝凰大选,七国使臣滞留王城,政务比往日更繁忙,一桩桩奏事结束,已经快到午时。
以沈叔文为首的一帮博学翰林院学士们,被秦王指派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为世子授课。
此时,众学士们三三两两从太初殿出来。“有其母必有其子,那妖女竟让王上发誓不再二娶,六宫无妃,大逆不道,如此妖言惑国的女子,还能养出什么好儿子。老夫可不敢给这位世子当夫子,告辞了。”一个满
头白发的老者自命清高说道。
立即有人附和,“对。诸位皆是一世英名,若是教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亡国之君,岂不是坏了身前身后名,还是罢了。”
“但这是王上的命令,若不去授课,岂不是要被王上责罚?”
“我等只说学识浅薄,不配为世子之师,又不是什么大罪。王上最多罚俸禄斥责,即便贬职,老夫可不敢当妖女之子的老师。”
“说的是。若将来这世子也像他母亲一样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等曾经为他授课,可都要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几个学士们推脱着,便都出了宫。
沈叔文看着这一幕,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些学士们,把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他们倒是不贪财不恋权,就想在史书留下一笔清名。
如今妖女的狐媚之名,已经遍布七国。众人当着秦王的面不敢说,背后都以妖女论之。又怎么愿意污了自己的名声,去给妖女之子当夫子。
但旁人如此,他却不能如此。秦王将妖女之子立为世子,即便这世子顽劣不堪,他也得悉心教导,否则大秦的江山,落在一个庸才手中……
世子年纪尚幼,即便有什么不好,他也还来得及拨乱反正。
但一想到要去给妖女之子上课,他就想起那狐媚惑主的妖女,气的胸口疼。
“老爷,您也出宫吧。王上绝不会责罚您。”随从见沈叔文脸色不好看,劝道。
沈叔文摇摇头,“走吧,去御学堂。”
御学堂是专为教导王族子弟们设置的学堂,以前一直没派上用场,前两天宫人们才赶紧收拾清扫出来。
御学堂前面是一个小竹园,假山池塘,鲤鱼荷花,青竹葱郁,景色宜人。
以前王族子弟们常在此嬉戏,捕蝶捉蟋蟀。
沈叔文穿过小竹园,却没见到那位世子,心情就有点郁闷。王上说早上就命世子去御学堂自习,等夫子们训诫。
看来是因为早朝时间太长,那世子等不及,已经不在了。
沈叔文阴沉着脸走到小竹园尽头,那是一间素净的学堂,窗明几净,屋檐下挂着几支风铃,随风飘荡。
郎朗的读书声,从学堂里传了出来。
声音清脆稚嫩,但吐词清晰。而且他念的并非入蒙的《三字经》《千字文》,而是在读十三经中的《尚书》。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
……
沈叔文脚步轻了几分,悄悄走近,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坐在窗台前的案桌下,手捧着一卷书卷,正在诵读。
他戴着冰蚕丝的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有那一双狭长眼眸深邃明亮。
那郎朗的读书声,不急不躁,似乎在慢慢品味。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眼睛蒙着一层黑纱的黑衣少年,在沈叔文靠近的时候,耳廓微微动了动。但他没有作声,亦没有打扰。
安静地像是一团影子。
这么小的年纪,能看懂尚书吗?
莫不是在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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