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燕宜雅罪不可赦,他终究还念着旧情。就连程轻舟都没有想到,他到底舍不得。
父皇告诫他帝王无情,必须心狠。
可对有些人,他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的心狠。
就像当年,赵王夺权,她生死一线,他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堪堪赶上救她一命。就像如今,他恨她无情无义,寒了心,被群臣逼的无可奈何,亦想护她一命。
他对她,从来都是无爱,但有情。
燕少御想起年少时,他教燕宜雅写字,她身份卑贱,尚未取名,只是像个猫儿狗儿一样的有个供人使唤的字儿。
他提笔,在那宣纸上泼墨挥毫,落下龙飞凤舞两个大字。
宜雅。
她眼底的笑意渲染而开,像是瞬间点燃的烛火,一下就亮堂了起来,明亮而温暖。
这些年过去了,她早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而如今他想起的,却还是她年少时最美好的样子。
“宜雅,你珍重吧。”
燕少御吐出这句话,就像是彻底的断了念,拿起御笔,重新低下头,批阅奏折。
……
刑部大牢。
内侍端了毒酒过来,宣读陛下的旨意。
燕宜雅的脸色渐渐变得灰败。没想到,燕少御竟然要赐死她……
早该明白的,他的后宫,容不下谋害皇嗣的女人。自己背上了这样的罪名,就只有一死。
可她心底存着一份奢望,想着她和旁人不同。
燕少御再恼她恨她不信她,也不舍得要了她的命。她不是后宫那些莺莺燕燕,她是从小陪他伴他,这一生都只为了他而活的燕宜雅。
他的宜雅。
他亲口说过的,宜室宜家,温雅可人。
她一直都记得,永远记得。
“我听说群臣逼宫,让陛下处死我。他其实,也不想的……”燕宜雅勉强挤出一抹笑,看向那内侍,“是吧?”
她眼眶通红,含泪而笑,绝望又凄凉。
那内侍见此情景,都说不出半个不字,只能点头。
“当然是了。他一直都疼我的,我知道……”燕宜雅像是自欺欺人一般,语气笃定却又充满了悲哀,死死咬着唇,伸出颤抖的手,端起了酒杯,“我和他的死结解不开,他厌弃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也让他对天下有个交代。我这一辈子,向来不愿给他添麻烦。这生前最后一桩,更不能叫他为难。”
酒杯置在嘴前,手抖的更厉害了。
她早看淡了生死,当年赵王要取她性命,她也面不改色。只是这一杯下去,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事到如今,她怕的,依旧只有这一点。
那执笔为她取名的少年,那千军万马之中救她生死的男子,那牵着她的手迎她入宫的夫君,这一生如走马观灯在她眼前,一一浮现。
燕宜雅闭上眼眸,簌簌眼泪滑落,她唇边噙着这一抹笑。
也算是,够了吧。
从此以后,再不能照顾,还请公子,善自珍重。
“哐当!”
酒正要入喉,却是被人抢了过去,砸在地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