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惊鸿盯着她,过了好半晌,才冷笑一声:“你害我至此,还好意思问我,你算什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说罢,松开手,冷着脸大步离开。
“你站住!”乔月却不肯放他走,死死拽住他的衣袖,清秀的脸上泪痕交错,“你我夫妻一场,当初怎么喝的合卺酒,今日,咱们就怎么喝离别酒,如何?!”
魏惊鸿显然没这个心思,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离开。
“魏惊鸿!”大乔氏怒吼出声,“你不敢吗?!你怕我在酒里下毒?!”
魏惊鸿顿住步子。
大乔氏软了语气,巴巴儿地望着他的背影:“夫君,你我好歹一场夫妻,与你喝最后一杯酒,已是我此生最后一个愿望。你看在我为你抚养过三个孩子的份上,就答应我吧?”
她见魏惊鸿没有走,于是拿起桌上的两杯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夫君。”
魏惊鸿接过,酒水清冽,正散发出浓郁的桃花香。
大乔氏拉着他坐到圆桌旁,涂着丹寇的纤纤玉手端着碧玉酒盏,颜色十分好看。
她的手臂绕过他的,双眸中满是炽热依恋:“夫君,我嫁给你的那晚,合卺酒就是这般桃花酿,那个春夜极好,咱们窗外的桃花开了一树树,房中蕴着桃花的清甜香味儿,你说我比桃花还要好看。”
魏惊鸿面无表情,终究只是他逢场作戏的话罢了,说过,也就忘了。
大乔氏轻笑,“这杯酒,我敬夫君。”
她仰头,一饮而尽。
魏惊鸿沉默着呷了一口,刚放下玉盏准备离去,大乔氏却紧紧抱住他,“夫君……我好冷……”
乌红发黑的血液从她唇畔渗出,淌过白腻的肌肤,触目惊心。
鹤顶红?
魏惊鸿目光复杂,端坐在大椅上,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他。
大乔氏依恋地靠着他的胸膛,“夫君,夫君,夫君……”
她连唤了三声,近乎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暗香,满足地在他怀中缓缓死去。
她出身高贵,幼时也曾是这大梁城里世家贵女的典范,嫁人后也曾是上流贵妇们视为榜样的典范,也曾子女双全与夫婿相敬如宾,也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曾风流显赫得一品诰命。
然而那所有的辉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斗了半生也伤了半生,自以为把这个男人牢牢攥在了掌心,然而临到死了,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画地为牢,不过是她自己在与自己斗。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真正想要拥有的,到死也没能拥有过。
她死了,双眸中倒映着魏惊鸿的面容,唇畔含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魏惊鸿始终沉默,抬起手,慢慢给她合上双眼。
他也曾敬她重她,也曾真心视她为贤惠的夫人。
然而再如何敬重,也终究不是爱。
纵使时光流逝、岁月荏苒,活在他心中的,也仍旧是他的筝儿。
初夏的夕阳镀上宫廷里的朱红色琉璃瓦,折射出端严又冷清的七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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