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念头浮现于脑海之中。
琥珀色的圆瞳,盛着惊骇与不可置信,只定定盯着抱着她的君舒影。
男人身后的侍从们,高高举起千万盏烛火缠绕而成的巨灯,宛若游龙惊凤,万丈光芒,刺目至极。
“鲛人们”大约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不停在水中翻滚,抱头尖叫,凄厉的声音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这等惨绝人寰的境地里,沈妙言仍旧定定盯着他。
她看着他光华霁月的容貌,看着他锦绣荣华的装束,也看着他那双狭长丹凤眼中的薄凉。
他变了。
他再也不是当初温润如玉的五哥哥了。
她猛然挣开他的怀抱,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君舒影抬手摸了摸被打红的面颊,只是垂眸轻笑,“妙妙真是任性,好端端的,做什么打我?”
“你变了!君舒影,我无比厌恨这样的你!”
君舒影捉住她的细腕,把她往怀中一带,“我是变了,从你葬身焚城那一刻起,从前的我,就与从前的你一道死在了岩浆里。妙妙,如今的我,只为了咱们的将来而活。我无法接受君天澜对你的残酷,你回到他身边,只会受尽苦楚。妙妙,这世上真正爱你的男人,不惜性命爱你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他身上携着天山之巅的雪莲气息,以及无尽的冰雪凉意。
令沈妙言觉得寒透心扉。
她使劲儿挣开他的手,没跟他再继续争执下去,只冷着一张小脸,转身就往对面跑。
借着刺目的光线,她看见水池对面有窗户。
她奔到窗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用肩头狠狠撞碎了那扇厚厚的半透明琉璃。
新鲜的风瞬间涌入这里,令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淡了许多。
君舒影与她隔着水池与无数似癫若狂的鲛人,垂腰的漆墨青丝在风中摇曳飞扬。
他挑着一双不染而红的丹凤眼,慢慢朝她伸出手:“妙妙,这里是七楼。你轻功不好,这么跳下去,会死的。”
“便是死,也比跟着你来得强。君舒影,现在每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她是敢爱敢恨的人,她从不吝于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欢,更不会吝于表达对一个人的厌恶。
她厌恶一个人,是会明明白白叫那个人知晓的。
君舒影便慢慢放下手。
无数冰寒气息从他的双脚下蔓延而出。
逐渐冻结了这座楼阁中的一切。
翻滚的血腥池水被冻结成冰,连那些在水中疯狂舞动的鲛人,也保持着狰狞的表情被冻结在冰里。
容貌艳绝如谪仙的男人,抬起靴履,一步一步,踏着凝结成冰的水面,朝沈妙言走去。
他背后,是强而刺目的光。
他踏在水面上,宛若从光影里而来,美貌,明媚,清绝……
他的容貌,比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子都要美。
可那丹凤眼中的凉意,也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寒冷。
他的眼里是铺天盖地的霜雪,正如他如今那冰封万里的一颗心。
沈妙言很害怕他。
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她忍不住,慢慢攀上窗户。
天香引铸造得很高,雕窗距地面约有数十丈,落下去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蹲在窗台上,双手紧紧攥着窗棂,一双眼警惕地盯着君舒影,“你,你别靠近了……”
她亦是怕死的。
却更怕,
眼前这个丧尽天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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