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启是个好热闹的人,待一干众人缓至正厅,又有不少官客正坐卷棚内吃茶聊谈。
见得徐令、沈泽棠之流,平日朝堂之上。素来只可远观,多揣敬仰畏惧之心,此时忙站起整冠理衣,上前作拜见礼,这般又耗去近半个时辰,才得入厅安席。
今是纳吉的日子,筵席按南北开桌,秦砚昭、秦仲及李光启坐北面主位,徐令及沈泽棠为主宾列南席。其他众人亦按官品、身份谦恭礼让地叙坐,直至再无虚位。
秦砚昭这厢才把盏敬酒归位,抬头便瞧见一个白面朱唇小书生,憋红了脸,孤零零站在门槛边,一副无处落坐的可怜模样,正欲开口,却瞟到沈泽棠把管事唤到身边轻言两句。
那管事抬袖擦抹额上淌下的冷汗,点头哈腰迭身应诺,转身急朝小书生去。
秦砚昭蠕蠕嘴角不再看,另端起细瓷碗吃茶,顺而遮掩去眸中渐生的懊恼,终是,晚他一步。
舜钰有些窘迫的四处边量,她最后个入厅,厅里已是坐得乌压压一片,人挨人,肩并肩,竟没个插足的空隙之地。
下意识朝秦砚昭望去,却见个管事匆匆上前来作揖,满脸陪笑道:“小爷实在失敬,是奴才疏忽,现已在主宾南席添加一副桌椅,请随我即去。”
主宾南席!舜钰微怔随望去,果不其然,三五仆役正在沈泽棠侧旁,抬摆黄花梨四方桌及官帽椅。
实不想与他有甚么牵扯,遂收眸朝管事建议:“我一廪生,无官无爵岂能坐那里,实有违吾朝律令,不妨在五席加一花凳凑和即可,我并不介意。”说完话儿,抿紧了唇,只顿足不走。
那管事是个颇会来事的,伶牙俐齿地一径劝说:“这倒无妨,今是下财筵席,喜庆的事,小爷又是姑爷的亲眷,本就不拘礼数,更况又是沈大人吩咐,亦得我家老爷允许,小爷怕甚,只管去坐就是。”
说话当儿,已有乐人拍板拨筝而上助兴,请得京城最好的清音班,名动京城的两优、银官及桂宝妆饰登场,又能昆腔,又能徽调,咿咿呀呀开嗓唱的余音绕梁。
管事急着听戏,频催舜钰快入席,她无奈,只得一步一挪过去,至跟前,欲朝沈泽棠作揖恭候。
哪想沈泽棠正眼都不曾看她,敷衍地摆手免礼,与徐令边吃酒边聊谈,脸庞含着笑意。
舜钰有些讪讪,似乎自作多情了。
桌上早已有点心、小菜,连案酒一应俱全,摆得满满当当。
她是个心里不能有事的,脑里萦绕着秦砚昭的话儿,忽儿就腹中饿了起来。
夹一片肥嫩的酒酿鹅脯嚼着吃,觉得味儿浓足,又瞧到搁手边有一壶梅花酒,最是爱的,忍不住提起洒金挖耳壶柄,倒了菊花盏半盏,抿一口胭脂红,咂下小嘴儿,有些过甜了,还算可以入口。
忽想起前世里最后吃的一盏梅花酒,可掺了鸠毒的,她笑笑,又自斟了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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