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青叶秾荫架,染一衣紫藤花香,即见前路是五尺高、用太湖石彻成的台矶,被骄阳暴晒得透白,缝隙里绣墩草却不屈挠的招展,你若拾矶而上,过耳门,是条长廊,廊上孤零零挂着只从李尚书府顺手牵回的绿鹦鹉,会悲春悯秋,亦会翻脸爆粗。
甭去招惹它,继续朝前走,是座连通三楹的佛堂,推开三交六椀菱花图案窗门,但见幡幢悬垂,神明漆龛里端严威坐,绣缠枝莲花的拜垫上空空,受罚的人端坐侧旁伏案抄经,桌上已叠撂一沓。
他却不知,上闩的边门后有间小室,里正坐着自个双亲,隔着窗棂悄窥,要把他那口里的小相好捉奸捉双。
徐令蹙紧眉宇,背着手踱来踱去,听得心疼一声嗔:“蓝儿好像瘦了!”
他顿住步,不敢置信夫人竟更在乎的是这个,果然慈母多败儿!
徐令清咳下嗓子,是时候要严振夫纲了却见夫人回头看他:“你说是不是?”
已是四十几许的贵妇人,怎在他眼里,还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哩。
二十几年前,人人皆以为他这样虎背熊腰的威猛将军,会娶个马背上的巾帼红颜,哪承想却抱了个身娇体软芙蓉面的大家闺秀回来,极尽疼宠了一生。
终还是受不住那云烟雾绕的双眸,他凑近窗,朝外敷衍地探了探:”晚间给他饭里埋个鸡腿。“
”他在佛堂清修,哪里能碰荤腥。“气笑了,用手去拧他胳臂,反被攥握进大掌里,徐令无奈道:“今抓住那个小相好,破了蓝儿龙阳之癖,我就不关他。”
还欲说些话,抚慰瞬间眼神黯淡的夫人,却听外头“嗄吱”一声门响,好戏粉墨登场,他二人顿时精神抖擞,朝小窗外一错不错盯去。
冯双林拣起几张抄经细看,半晌,面庞浮起笑意的颌首:“字是愈发长进了!想必这几日过得很辛苦。”
“不辛苦。”徐蓝手未停,抬头瞟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就来你一个?”
冯双林噙起嘴角,撩袍对面而坐,目不转睛看他:“还来得有张步岩、冯舜钰、崔忠献、及代明与雷洪两武生。”
徐蓝嗯了声,复写满一张,吹吹湿墨,揩起搁到一旁。
冯双林突然微笑:“你的小相好我知道是谁了!”再问:“你日后有何打算?”
徐蓝默了默,朝他不置可否道:“不说这个,最近先生书讲到哪里?监里有何新鲜事?倒可叙来听听。”
冯双林见他不想谈,亦不勉强,只说了些制义命题如何解,背书哪里是重点,明年春闱科考之事,又互相切磋字艺,约莫小半时辰,才互相告辞,不在话下。
徐令夫妇又喜悦又失落,两难的心情,遂不约而同的长吁口气。
原是觉冯双林最为可疑,他生的白净标致,俊俏犹胜红妆。
素日也闻蓝儿提过此人名号,言语多有褒奖之意,所以,自他进来后,这颗心皆提到嗓子眼上。
结果竟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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