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办公设在文渊阁。
沈泽棠撩袍端带自官轿中出,整肃仪容后回首,群辅的轿子渐近,他索性背着手,沿着石桥慢慢前行。
池中鸟禽浴水,锦鲤摆尾,一只老龟摊着腹晒着秋日温阳。
歇山屋顶覆的是黑琉璃瓦,被晒的闪闪发亮。
有四方宿学老儒携领抱一撂书册的年轻生员,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沈泽棠驻足,微笑着以示恭敬。
听得李光启在后头唤他的名字,遂立在深绿廊柱前等候,抬眼望向菱花窗门内,那尊孔圣暨四配像,默默不知在想甚么。
待得群辅至身边,这才一起沿廊走十数步,跨过门槛,进得一室,静谧庄穆,绿漆古铜炉里,静静燃着龙涎香。
徐首辅已坐在紫檀雕龙六方扶手椅上,手里拿着奏章,觑眼看得认真。
听得响动,这才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看着群辅拱手作揖,肃脸严声请各位坐,侍从极快的端来滚茶,又极快的退下。
不多闲言,徐首辅把各部及地方奏疏呈给众人,听各位献告谋略,奉陈规诲,再行决策,由沈泽棠在旁执笔拟议批答,途中简略用过午膳,再继续处理政事,待得诸事完毕,已是日暮西沉。
又吃过一道茶,徐首辅放下茶碗,微笑道:“今日早朝上,皇上命我遣派官员,任甘肃布政使职,主责捐监一事,众位心中可有人选,不妨说来听听。”
见众人不语,他朝沈泽棠看去:“你是吏部尚书,掌官员任免考核,心里定通透谁较胜任可用。”
沈泽棠略沉吟,平静道:“最贤能者未必最适合此职,我拟有三个人选,吏部员外郎贾万里为官五年,清正端方,遵规守矩,且心思慎密,做事颇周到;工部右侍郎秦砚昭,其胆大心细,善于决断,又是监生身份,也是适合;还有一位,是兵部左侍郎程前,其参与过甘肃河州胡人平定,在那曾任职三年,对各路关系通熟。还请阁老再定夺。”
徐首辅凝神想了想,向李光启淡道:“秦砚昭是我的学生,前时治理河道有功,我倒欣赏他,只是他才刚娶妻,正沉溺温柔乡中,忽而被外放数月,怕是难捱分离之苦,我岂能做此打散鸳鸯的事,此次就做罢,李尚书觉得如何?“
李光启翻个白眼,神情似笑非笑:”徐阁老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觉得无谓。”
徐首辅大度不予他计较,继续说:“至于贾万里脾气耿直不圆融,所谓无商不奸,那些个商贾财主善耍手段,只怕他招架不住。听闻程前与当地知州官吏熟络,平定胡人役后,很受当地商贾百姓敬戴,他去推行收捐监粮,倒合适。“
说完顿了顿,问大理寺卿杨衍有何想法,那杨衍笑笑,转而问沈泽棠:”沈大人觉得呢?“
沈泽棠看了看他,慢慢道:”我即择选此三人,必是阅过他们政绩,徐阁老任用哪个都觉无错。”
杨衍即朝徐首辅拱手,开口说:“沈大人如是说,下官自然无异议。”
“你这滑头。”徐首辅笑起来:“长卿你性子太温和,应当适实凌厉些,才不被人拿捏。”
沈泽棠谦和地听着,神色一如明月清风,让人窥不出喜怒来。
李光启在鹤鸣楼置了一桌酒席,宴请嫁女那日未曾到场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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