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昭目光深邃,只把舜钰面庞紧盯,想探出她的真心意。
舜钰倒不怕他看,神情坦荡又平静,前面白苍苍的青石板道,落着好些只雀儿,正在板缝里寻草籽,一只虎皮猫儿蜷在粉墙向阳处,汲着午后轻薄的温暖。
秦砚昭松开扯她袖的手,缓和了语气:”若只为礼器而来,稍后静观勿言即可,若为人来!“
他顿了顿,阴沉道:“太子绝非你良人,离得愈远愈好。”
真不知他说此话何来的底气,舜钰含些嘲讽:”你又是良人麽?“
秦砚昭唇微抿了抿,眉宇轻蹙:”或许她人我算不得良人,但舜钰,我所做的一切皆为你。“
”你连自已子嗣都算计,也是为了我?“舜钰怒极反笑:“这样的罪我不受。”
秦砚昭倏得沉默,半晌也笑了:“你竟会如此想我!倒让我寒凉,罢,多说不益,日后你自然明白。“
话落毕,也不看她,挺直脊背不急不徐的走,似乎心情不郁,皂靴踏着石板的步履声,莫名的硬重。
舜钰忽听得”噶吱“响动,溜眼望去,一处院落,恰有宫妇将黄门两扇大开,远远望见一株红梅,皆满米粒大小的骨朵儿,梅后五六步,有半窗如意菱花格紧阖,窗里隐隐似有个女人,正托腮,兀自朝外头望着。
”凤九!“
舜钰打个噤,回过神来,是冯双林停下步,扭转头低催她跟上,秦砚昭已走至前面去,正同另几官员见礼寒暄。
舜钰再瞟了眼,只觉那景阴森森的,遂不逗留紧着步走,过月洞门,是处正厅,廊下站着锦衣侍卫及拿麈尾的太监,瞧见来者近了,打起猩猩红毡帘,朝内唱念,舜钰同冯双林最后进,地上铺着狮子滚绣球织金毯,正面炕中铺明黄坐垫,太子朱煜闲散坐着,右手边摆紫檀镶嵌螺钿石面炕桌,一个太监执白玉带盖茶壶,正朝青玉素碗里斟茶。
地下两面相对八张雕漆椅上,已满满列列坐着人,有穿官服的、有穿僧侣袍的,亦有江湖术士打扮;年轻年老各异。
舜钰同冯双林没了座处,两侍卫搬来两张圆凳,在门边挤挨着坐下。
一时众人俱齐,听得太子笑声朗朗道:“邀诸位来,想必早已心知肚明,话不多说,万望仔细品鉴此物真伪。”
几个侍卫抬来番花独挺座圆面桌,座子中腰有转轴,撑搁稍小圆面,两个太监捧上黄布包裹的某物,小心摆上,再缓抽去布料,一尊踏马飞燕赦然显现。
一众摒息,忍不住起身,走至圆桌沿边站定,神情却不定的瞠目审视。
一个老太监苍白瘦削的手指,拈着小圆面沿缓缓移动,那礼器便一圈圈的滑转,前后左右侧尽收人眼底。
有人拈髯弓背凑近细瞧,有人拿着泛黄的册子,与上头图案比对,更有三二人边指边窃窃私语。
舜钰被堵在人墙外,挤入不得,正暗自泄气,忽被一只手攥住腕拉拔至桌沿边,被挤开的人不悦瞪来,听得秦砚昭不说旁的,只淡道:“这是本官表弟。”那人讪讪作揖道冒犯,不再多言了。
舜钰顾不得这些,一径把那踏马飞燕急切切的盯看,铜马凌空飞腾、奔跑疾弛,后足落龙雀背间,颇有“扬鞭只共鸟争飞”之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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